第5章 天生異骨
以孫志沖為首的四個人,再三跪於絕世清麗的女子照相前叩首認錯,心虔意誠,此事算結束了,林寂月卻沒有叫夏寧離開審訊室,還有話要和他講。
「以前發生過先例,異變為鐵靈的人無可救治,會慢慢進化,越來越兇殘,也越來越恐怖,最終能達到槍支彈藥滅殺不了的程度。儘管說,你做的事情屬於斬妖除魔性質,但實情不能公佈,接下來會有些麻煩。」
夏寧額頭冒汗,心底下尋思,要不要跑進深山老林,或中央天州之外的地方,以避免劫數?
他正深思時,聽見林寂月說:「安家的部分重要成員,已經知道真相,就看他們是否會講道理。」
「安以顏聰慧靈動,必然受家裏的長輩視作掌上明珠,她死在我的手裏,她家裏的人肯定會殺掉我,以解心中悲痛。」夏寧的輕拍額頭,表示萬分苦惱。
「我會保你的。」林寂月話音平淡。
夏寧遲疑了下,問道:「我該怎麼做?」
「下午就有安家的大人物過來,對你進行密審,到時你承認殺害安以顏之事,最後說自己精神方面有問題,我們特行司會拿出證據證明。」林寂月說道。
話為實情,每一次,夏寧的雙目亮起紅光,濃重的殺意,便在他心中滔滔滾滾,有股誅滅世間全部生靈的強烈念頭,昨天晚上,莫說欺辱他的人是安以顏,哪怕是安家的兩位老神仙,他也剋制不住自己,照樣打爆。
「嗯,我精神不正常。」
「若實在不行,我請一個人幫忙,叫她帶我登門安家求情,或許可行。」林寂月說完,伸展腰背,架了兩條腿到桌面上,姿勢不太雅觀。
夏寧咬咬牙,暗自下定決心,不在城市生活了,伺機跑進深山老林去,賴活着也好。
可是,應該跑不掉,林寂月八成不給機會。
「林姐姐,我想出去下館子,吃頓好點的。」
林寂月點頭,道:「可以,我陪你一起,順便幫結賬。」
「唉!」夏寧甩頭。
過不多時,他們去到外邊的高檔餐館大快朵頤,兩人的胃口都不錯,吃得津津有味,酒也喝了好幾瓶,卻交談甚少,對話沒超過三句。
下午十五點整,陽光金燦燦。
錚亮而又結實的鐵制鐐銬,束住夏寧的雙手,幾名持槍的男子押着他,上了一台車子,逐漸來到宣城官府的一間審訊室。
黑洞洞的槍口森然可怖,共十五個,全部對準了夏寧,除此之外,還有一雙男子的眼睛,冰冷的視注視着他,要比槍口更加懾人。
「關門,開始。」安盛豐是安以顏的親哥哥,他身穿威武的官服,坐在正位上,擺擺手,立即有人關上審訊室的門。
在他旁邊,還有幾位陪審人員,林寂月也在其內。
「我問你,為何殺害我妹妹,動機為何,所用的又是什麼兇器?」
夏寧抬着頭,說道:「受她欺凌,萬分氣憤,直接一巴掌拍死。」
「放屁!」安盛豐握拳敲桌,猛然站起高大威猛的身軀,道:「以顏驚才絕艷,早修鍊成當代的絕世高手,況且她……」
他臉色聚變,頓了頓又說:「況且,你一個瘦小不堪的弱者,看樣子連頭母豬都打不過的人,豈能傷害以顏,不是胡言亂語是什麼?」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夏寧說道。
「可以。」安盛豐向手下使眼神,開口說:「狠狠打,打到他說實話。」
一人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少爺,我們驗過小姐的屍體,她確實是被人一掌拍死。」
「我不相信,給我狠狠揍這小子。」
安盛豐不久前調查過此案,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妹妹是遭人以手掌拍擊天靈蓋而死亡,他深深感到奇怪,兇徒的那一掌之力,竟然達到十二萬斤左右,未免過於誇張,太不可思議了。
他認為,在如今靈氣枯竭后的時代,連仙神都淪為凡常的生命體了,不可能還存在如此強悍的人,殺死安以顏的兇徒身上,必然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眼看着夏寧即將挨揍,林寂月趕緊說道:「且慢,他不屬於正常人,病情發作時,精神方面會產生問題,我們特行司觀察多年了。」
「這樣說來,他無罪咯?」安盛豐陰陽怪氣。
「對的,沒錯!」林寂月從身上的公文包取出一份紙質檔案,和一個拇指大的移動磁盤,她輕輕的放到了安盛豐面前,說道:「請過目。」
安盛豐點頭,看完了紙質的檔案后,還算平靜,並未露出明顯的驚容,直到他把拇指大的移動磁盤插到電腦上,播放一段錄像,很快毛骨悚然,屏住了呼吸。
「妖魔邪怪,立即消滅!」
錄像視頻中,夏寧雙目赤紅,渾身煞氣滾滾,臉上掛着几絲獰笑,在槍林彈雨中行走,彷彿不受傷害,連威力超強的電擊打到他身上,也只是冒出絲絲縷縷的青煙而已,並沒有倒下。
恐怖的氣息,疑似滲出了顯示器,尤為真實,懾得安盛豐臉色慘白,渾身發顫,忽然坐不穩了,從椅子上掉下來,摔了個四丫八叉,頗為狼狽。
見他如此模樣,場中沒看視頻的人一個個忍俊不禁,不僅僅想大聲歡笑,更想掏出手機,拍攝照片,上傳至朋友空間。
林寂月道:「不能立馬消滅夏寧,暗物質研究所那邊需要對他進行特別重要的研究,至少得過兩天。」
「我的命令,你們必需執行,看着辦吧,千萬別出什麼差錯,否則的話……」安盛豐在下屬的攙扶下站起,他拍拍衣服,重整威勢,然後瀟洒的走了,去抽煙壓驚。
「儘管放心。」林寂月悠然走到桌子前,拔掉移動磁盤,並且收起紙質的檔案。
場中的官員,基本上都對這新任的特行司司主作過了解,這位看起來年不過二十歲的清秀女子,實際大有來歷,本擔任京都禁衛軍總指揮,因此很敬重她。
「林司主,接下來怎麼辦?」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問道,他作為宣城的布政,官職大於特行司司主,可是他並不覺得,自己的地位高過林寂月。
「交給我就行。」林寂月說完,叫上幾個人,將夏寧押出審訊室,上了個車,漸漸來到宣城的暗物質研究所。
後面,這位特行司的司主解開罪犯手上的鐐銬,走到一群教授面前,卻只顧閑聊,完全不提及來意,沒有說出關於夏寧的事情。
至傍晚時分,她借用研究所的直升飛機,親手操控,帶着夏寧上天,速度很快。
「林姐姐,你不用管我,讓我自生自滅。」
林寂月能聽懂夏寧的意思,這小子無非是慌了,想跑進深山老林,或者離開中央天州,以避開殺身之禍。
「事情沒你想像的嚴重,安家的兩位地仙的脾氣不行,不大好說話,但是,我倒認識他們的師父,而且關係不錯。」
夏寧一頓駭異,問道:「昔年天州的第一教派,聖華教教主千於華?」
「對的,不過連聖華山都讓旅遊公司承包了,千於華早非什麼教主,聖華教改為修仙學院之後,她想過清閑的日子,隱退了,如今只是個普通的山村老太婆。」
直升飛機速度很快,沒多長時間,來到宣城外的山區上空,緩慢降落在簡陋院落門前的平坦地帶。
林寂月推開木門,當即聽見犬吠,夏寧向內看去,入目的物事有雞棚鴨棚,還有一位生理年紀約莫六十歲的老女人,坐在屋子前的小板凳上,撫摩鋥亮的長劍。
「我來看你了,朋友。」
「寂月,難得見到你,我很高興,快進屋坐坐。」千於華臉色欣然,似乎真的開心。
夏寧微微彎腰,頗有禮貌說道:「前輩好。」
「哈哈哈,沒必要多禮,都什麼年代了,年輕人不應該說這種話,會顯得你很老土的。」千於華慈祥平和,落落大方,哪裏像曾經的頂尖教派之主,純粹只是個善良的老人。
她叫二人進屋坐下,隨即去廚房掇弄,煮飯燒菜。
良久后開餐,菜品相當豐富,幾乎擺滿了桌子,每一樣都飄香溢遠,就是肉少。
三人邊吃邊說話,林寂月道:「我的這位弟弟非常奇特,元神深處竟存在一股天生的恐怖力量,或許將來的他,能讓我們看見一條嶄新的仙路,只不過,他如今惹上些麻煩,已經離死不遠。」
「小夥子你什麼狀況?」千於華雙目大亮,頓時間,彷彿她臉上的皺紋減少了,顯然很激動。
夏寧說道:「我母親疑似遠古仙神,所以我生來就比較特別,血脈之力偶爾覺醒,估計是這樣子。」他說的這些話,簡直屬於胡言亂語。
靈氣枯竭后還能動用術法的仙神,也就是那神秘莫測的清麗女子,並非他的親生母親,關於血脈覺醒之類的話,純粹扯淡。
「嗯……」千於華拿着兩根筷子,一動不動,獃獃的發聲沉吟。
「他所謂的血脈之力,很強很強,一旦覺醒,無懼現代的熱武器,如果研究清楚,或許我們就能看見一條嶄新的修鍊路途。」林寂月說完,夾了塊臘肉進嘴巴里咀嚼。
看她享受的表情,味道應該不錯。
千於華直視夏寧,問道:「你最近遇到了什麼麻煩?」
「我殺死了安以顏。」夏寧回答。
林寂月詳細說道:「安以顏正是你那兩位安姓徒弟的後代,近期不知接觸了什麼詭物,走向妖魔化,昨夜偏偏死於夏寧之手,本來也沒什麼,奈何安家的人不講道理,非要他償命,你能不能和安玄與安震說說。」
「難辦!」千於華嘆道:「天地無情,仙之途變幻莫測,靈氣枯竭后的我,淪為了凡人,再無絲毫仙威,安玄與安震位高權重,早不真心敬我,更不會聽我的。」
「不妨試試。」林寂月道。
千於華目珠轉動,連連向二人問話,逐漸對夏寧有了詳細的了解,最後她說:「好,此刻就去,看我的兩個徒弟給不給臉。」
她忽有感悟,好端端的仙路沒了,一個人的意志與自信隨之消沉,自甘卑微,或許正因為此故,導致望不見新路。
很快她又搖頭,這個問題只是十幾歲的年輕人該思考的,修仙之道絕非如此簡單,即使發現另外一條路,八成也是失敗者走過的,通往極巔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夜幕降臨,圓月臨空。
三人登上直升飛機,迅疾穿雲破霧,深更半夜到達天州國京都,降落至距離安府最近的停機場。
林寂月鄭重說道:「夏寧,你就不用下來了,靜靜在飛機上等着,若發生什麼情況,及時聯繫我。」
「嗯,好。」夏寧老老實實的點頭,然而他卻表裏不一,心中開始思忖,大好的時機即將來臨,要不要趁此跑路?
他想來想去,最終躺下身子,決定大睡一覺。
畢竟,林寂月為救他,可算煞費苦心,總不能讓人家心寒。
深更半夜,冷風楚楚。
一老一少兩個女人到安府大門登記,清晨的時候才得以進去,經過安保人員瘦身檢查,她們又繼續等,直至中午才見到安家的高層人員。
「千於華教主,我家的兩位祖宗受要務纏身,您有什麼話便和我說說,另外,時間有點緊迫,我家即將辦喪,就沒有盛宴款待您了。」一位中年男子說道,他是死去的安以顏的叔叔。
靈氣枯竭之後,安玄與安震倒彷彿從地仙晉陞成了真神,身份崇高,他們相當惜命,自然不會面見地位低下者,不過二人此時閑得無聊,看了下監控顯示器,見到跟隨千於華而來的人,竟是他們昔年崇拜的寂月仙子,頓時好色心起,露出猥瑣的笑容。
當年,林寂月的戰力,隱約在地仙中排行第一,加之容貌清麗,寧靜時出塵,動起來姿態秀雅,於安玄與安震眼中高不可攀,他們頂多只能幻想。
靈氣消失得太突然,瞬間萬法皆朽,一些風華絕代的仙子根本沒做準備,不僅境界跌落,變成凡人,更是在熱武器的威脅下淪為***,甚至奴僕。
安玄與安震就認為,如今的林寂月,是可玩之物。
二人在大隊保鏢的圍護下,大步邁進迎客廳,剛開始還挺像樣,向昔年的師尊拱手作禮,漸漸忍不住就流氓起來,對林寂月各種不敬,屢屢出言調戲,毫無修養,如同市井上的混子,哪似當過朝廷重臣的人物。
「仙子這身段,竟然比以前更加誘人了啊,嘖嘖嘖……」
「林小姐,我以前沒機會了解你的深淺,內心裏充滿好奇,難得見面,我們好好交流交流,如何?」
二人活了幾百年,性格絕非輕佻,他們狎辱曾經高攀不起的仙子,實際上具備目的性,圖箇舊念開暢,心神爽快。
「狗賊!」林寂月外表清雅柔和,實則脾氣暴躁,發起火來根本剋制不住,直接破口大罵:「兩個妄自尊大的雜碎,畜生不如的東西,你們就像糞坑裏的蠕蟲,又臭又噁心!」
靈氣枯竭后,安玄與安震如似天神,百年來未遭過謾罵和恐嚇,此刻卻有人敢對他們這樣兇巴巴的,他們頓時就好像吃了炸藥,怒得頭髮毛都要立起來了。
「看你帶來的是什麼人。」安玄面色陰冷,一巴掌抽在千於華臉上,力道極重。
千於華留着淚水,稱呼自己的兩位徒弟老爺,卑微的開口道歉。
安震則掏出手槍,果斷的扣動扳機,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接下來,神奇的一幕發生,子彈打中林寂月眉心處,她竟巋然不動,僅破了層皮,傷口處金光燦燦,迅速癒合。
子彈頭掉在地上,響起叮鈴脆聲,在場的人驚愕不已,安震更是冷汗直流,暗說昔年的第一地仙真不得了,如今還有些底子,非常恐怖。
「仙神么?」一位安保人員發出質疑聲。
在場的人大多數露出驚容,覺得子彈都打不進的人極其可怕,惟千於華沒有吃驚,她僅單純的害怕。
林寂月幾乎怒到極點,反而顯得冷靜。
「對,仙神。」
她自儲物器取出手槍,電石火花間扣動扳機,子彈打出,擊中安震,整個人向後飛退,同時間頭顱爆掉了,成為無頭死屍。
突突突,嗒嗒嗒……
大隊扛槍的保鏢開火,將火力集中在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身上,剎那之間,千於華的腹部中了十幾顆子彈,鮮血汩汩湧出。
還好,她以前是地仙,縱使境界大幅度跌落了,也頂着現代的天花板,要害部分沒被擊中,一時半刻還不會死亡。
林寂月更加離譜,數十顆子彈成片襲來,打中她的身體,竟完全不受傷害,僅是緋紅色的衣裳破開口子。
「通通住手,別打了,都是自己人。」安玄心寒膽裂,林寂月不愧為靈氣枯竭前的第一地仙,底子着實恐怖,他慌得直哆嗦,流着冷汗下令停火。
更主要的,她的槍口已經頂住他的腦門。
「你還行吧?」林寂月道。
千於華道:「問題不大。」
「走!」林寂月挾持着安震,快步離開此地。
事發之前,安府的一隊安保人員便對她們作過了解,知道她們的直升飛機停在哪,這個時候急衝過去,團團圍住,二話不說,直接以機槍進行射擊,直欲摧毀。
突突突,子彈密密麻麻,擊穿了直升機的外殼,多達二十幾顆,接近半數打在酣然大睡的夏寧身上,他遭受到無妄之災,慘叫的同時睜開眼睛。
「趕快停火,否則安老狗必死無疑。」
林寂月恰巧趕到,見此狀況,她的臉刷的慘白,掛滿擔憂之色,旋即開槍,打爛了安玄的一隻耳朵。
「疼,快放下武器,讓他們離開。」
「哼!」林寂月用一隻手取出鑰匙,打開艙門,挾持着極度惜命的安玄,登上直升機駕駛艙,千於華則緊隨其後。
夏寧沒死,直升機的油箱也足夠結實,沒有被打穿,動力系統也沒受影響,可以正常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