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位先生，能佔用您一點時間……
懷江大學彷彿是充滿奇迹、各種可能的探險秘境。
依山而建的校區有的不僅山道，還有讓人意想不到的建築結構。
北林教工食堂就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例子：
當你繞過主幹道，沿着側面岔道往下才能看到它全貌。
嚴格來說，它的負一層在完整的樓棟建築規劃之中算不規則的挑空支撐區域。
粗壯的水泥承重柱和牆體撐起上層結構，讓教工食堂的主體建築挑空平行，形成類似半個空中樓閣的樣子。
下方原本是一片空置的區域，它甚至不算是一層樓——除開不規則的山體側面、學校外牆，它甚至沒有一塊完整的牆面，而正面入口更是完全沒有牆體遮擋，僅僅靠着幾個方石柱支撐的“亞式羅馬立柱”風格，內里幾張桌子加燈泡頗有種奇幻集市風格。
“說起來，我之前就有這樣的疑惑，為什麼這裏會有一條車道——”
夏招搖沿着岔道往下，小心翼翼避開地面上的瓜皮和垃圾，一邊朝着裏邊看去。
現在時間還早，水果攤們還沒有開張，差不多要臨近中午才會熱鬧起來。
“水果集市”里漆黑一片，僅僅幾張布蓋在長桌上宣示着主權。
“從時間來算，作為水果的運貨車道也不對吧？”
在此前的校園調研時，她是在下午來的。
當時僅僅記錄了一下這邊水果集市的平均售價。
至於“水果集市”裏邊的場地，倒是沒有走進去看過。
現在走進去才發現，這裏邊根本不是她原本想像中的那種規整、方正的地下層。
“不可思議——”
夏招搖站在空無一人的“水果洞天”環視四周，小聲地驚嘆着。
空氣中漂浮着各種水果混雜的氣味，蘋果、芒果、西瓜、還有葡萄、小番茄……
微弱的晨光和路燈的映照下，“進門”右側牆體僅僅往裏邊延伸了兩三米，就變成了簡單的灰色水泥塗層。
崎嶇不規整的水泥塗層面看上去有種礦石溶洞的感覺，更往裏，漆黑的牆體宛若幕布一樣傾斜過來。
“這就是懷江……”秦朔聳了聳肩，“恭喜你又解鎖了一個魔幻秘境。”
他走到夏招搖旁邊，看着不遠處那崎嶇的石壁和倒傾的陰影盡頭。
“不過……這裏邊還真大啊——比我想像中大多了。”
“嗯，應該是一塊完整的岩壁加出來的空間。”
夏招搖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牆壁，看了眼隱沒在陰影中的空曠。
雖然看不清楚，但目測那邊至少還有小半個食堂大小，彷彿張着大口的怪獸。
不過可能是位置因為太深入，看上去並沒有人利用這片安靜的小天地。
或許……
這裏可以做些什麼……可這裏又能做什麼呢……
夏招搖看着那片無人使用的空間，試圖抓住那一閃而逝的靈感。
“走吧——你有整整四年可以慢慢探索？”
秦朔拍了拍夏招搖的肩膀，指了指崎嶇牆壁的反方向。
“那就是入口吧，我們該去談生意了，去晚了回收站就沒人了。”
“呃，哦——別動手動腳。”
夏招搖回過神來，驚惱地瞪了眼秦朔，一邊轉頭看向另一邊。
從主幹道岔口往下的車道延伸到學校外牆前，弧線轉入了兩根立柱間。
站在兩人的角度剛好能看到一扇拉起的大捲簾門，陰影中的微風朝外邊靜靜流轉。
門外是一條碎石壓成的短道，道路盡頭是一扇有些破舊的高大雙開鐵柵門。
斑駁銹跡讓夏招搖彷彿看到了奇幻故事中的城堡大門。
當然，門外並不是什麼奇幻城堡。
渣滓街。
人們這樣稱呼這個地方。
這是一條在百度、高德地圖上不存在的街道。
…………
“這條街道的土地規劃屬於懷江大學，不過一直沒有划進來。”
“為什麼？有什麼玄學說法？”
“沒，校園網上說，這邊釘子戶比較多——”
秦朔推開虛掩的鐵柵門，視線越過破舊的圍牆，落在沿街的矮房子上。
那是住房商業化之前就存在的老房子，磚石外牆滿是滄桑。
這邊曾有過一個輪胎廠還是什麼，不少工人和他們的家屬住在裏邊。
但隨着懷江市宣佈整體開發，市內的工廠大多關停或者移到了遙遠的市郊。
當然，人的適應力總是超越環境變化的。
渣滓街的這些居民們很快找到了他們的新生計：懷江大學。
從學校的水果攤，夜晚小地攤；到熙街清潔阿姨，廚師……甚至學校側門的門衛，老教授。
聽說在熙街尚未發展起來時，渣滓街一度是懷江大學最熱鬧的商業街。
不過，隨着時代變遷，這裏逐漸變成懷江大學藏起來的老舊污垢。
“垃圾站、回收站的選址全在這裏……”
“嘔——你應該早點說。”
夏招搖乾嘔了聲，差點沒被迎面而來的惡臭熏吐。
從鐵門走出后是一條狹長的上坡，往上七八米的地方就是個半開着的垃圾站。
不過秦朔並沒有回應她，而是快步往前走了一大截后才長呼了一口氣。
“我個子高，所以提前看到——不過走過這段就沒味道了。”
？？？
夏招搖看了眼靠憋氣逃過一劫的秦朔。
這傢伙，果然是狗吧？！
夏招搖氣鼓鼓的往前沖了過去，正準備給他一個教訓。
不過當她衝上長坡，越過散發著不祥氣味的垃圾站的時候，忽然愣住了。
兩條道路在她眼前左右分開。
一邊是碎石壓成的道路，那些矮矮的老房子朝着遠方延展開去。
另一邊則是充滿煙火味道的小巷，不同於夏招搖想像中的蕭條，空氣中縈繞着一種不同於熙街的市井氣息。
人們三兩成群圍在那裏，有的坐在長條木凳上吃着小面，有的倚靠在牆邊與朋友聊天，時不時有捲簾門拉起的聲音，人們笑罵著互相問好着……奇怪的是，明明距離懷江大學那麼近，但這種喧鬧看起來又那麼遙遠。
雖然店鋪牆壁、磚瓦有些破舊，但兩側地面甚至比北林教工食堂周圍還要乾淨。
“這是……渣滓街？”
“呃，應該是。”
秦朔和夏招搖大眼瞪小眼對視了一下。
兩人原本還以為這邊會是那種髒亂差的垃圾堆角落。
沿着左側小巷一路往裏，麻將館、小面鋪、街坊超市、五金店……
小巷不大，三個人並肩走還得稍微側着點身子，但各種小店一應俱全，尤其是麻將館和各種小館子一路上至少有四五家，簡直就像是一座微型的小鎮子，而回收站就設在小巷的盡頭。
夏招搖和秦朔抵達的時間剛剛好，回收站的捲簾門正拉開到一半。
數十名回收大叔、阿姨拉着小板車或者蛇皮袋，等在門口。
“重申一次，我們談合作，不是砸場子、不是搞傳銷。”
夏招搖扯了扯秦朔袖子，掃了一眼聚集在回收站門口的人們，小聲提醒道。
“你去找回收站的負責人商量，我去說服那些回收大叔、阿姨——”
“好。那我們的底價是……”
“最高三倍，分紅的話那就往下減點。”
“行——”
秦朔點點頭，這和昨晚商量的一樣。
秦朔負責去與回收站主事人達成總體合作框架。
在回收終點截留舊書，當然，這算統一回收價格肯定會高一些。
不過，這裏更多是為了緩和關係，相當於是拜個碼頭。
夏招搖這邊才是這次的重頭戲：
她要想辦法與聚集在這裏回收者們談好生意。
一方面說服他們去和趙歡喜、唐清瑩兩人對接，在各個公寓區中定點回收舊書。
另一方面還要先辦法讓廢紙、舊書分離，以比較低的成本收集到經過簡單分揀的舊書去售賣。
這就是……
她未來四年的學費、生活費的開端啊。
秦朔先一步繞到回收站裏邊了，現在就剩她一個人了。
夏招搖深吸了一口氣，迎着那些大人們的目光，走了上去。
“這位叔叔，能佔用你一點時間么？我希望向你介紹一下我們萬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