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竹園夜談（下）
竹園六舍樓下的小超市是二十四小時營業，裏邊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假如半夜出現什麼緊急情況，或者嘴饞想要吃點什麼東西……
嗯，一個電話，各種東西送到宿舍門禁前——只要不太過分，阿姨通常也不會管。
反正學校的規定是宵禁期間禁止進出，隔着自動門送東西當然不算。
在小超市門口，放着兩張漆成淺藍色的長桌。
一個巨大的傘棚遮住下方，無論烈日還是下雨都沒有影響。
“老闆，兩杯綠豆沙——冰沙那種！”
夏招搖熟練地喊道，同時瞥了眼坐在對面的秦朔。
“這兩杯也記你頭上，回家記得還我……現在一共五十六塊了。”
“沒問題，等我回家重新綁好卡就還你。”
秦朔點了點頭，爽快地回答道。
今天出門實在有點急，外加剛和他爸小吵了一架，不好馬上要錢。
當然，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氪了一小單遊戲，不然怎麼也不會出現這種窘境。
“綠豆沙——妹兒，你們的好了。”
“哦，好……”
“說起來，你好歹也算個富二代，怎麼淪落到連酸奶錢……”
夏招搖從小超市窗口端走兩杯綠豆沙，隨手遞給秦朔一邊疑惑問道。
剛才吃飯時還沒細想，現在越想越覺得其中不對勁。
秦利那是什麼人？
懷江大學畢業的傳奇校友，怎麼說至少也是個叱吒懷江投資界的大佬。
這種家庭的孩子，居然會因為氪了幾單遊戲，錢包里就乾淨得沒有五十塊了？！
“我爸從來不會給我超過兩千塊錢，富二代是什麼我不知道。”
秦朔聳了聳肩，從夏招搖手中接過綠豆沙，回答道。
“不過你放心……我還有小金庫，不會賴賬。”
“嗯？”
夏招搖挑了挑眉，瞥了眼自己手機。
“那你那些老婆的衣服、裝備，從天上掉下來的？”
“我媽會偷偷給我些，外加玩遊戲有時能掙點，倒倒餘額什麼的……”
秦朔顯然不太想在這方面話題聊下去。他簡單解釋了幾句后，飛快轉移話題。
“嗯……明天的分工，怎麼說？”
“很簡單，一共分成兩批，分頭行動。”
夏招搖取出懷江大學新生地圖，手指在上邊畫著圈。
“學姐們負責搞定樓棟、教材清單、宣傳，以及校內手續口徑。”
“我們倆去找收廢紙的回收大叔，談妥定價和細則，調派他們與通知統一。”
“這裏……”
夏招搖手指在懷江大學小北峰右側着重點了點。
“糖糖姐吃飯時說過，廢品站、垃圾站全在小北峰側門外邊的舊街。”
“我們談妥了所有定價后，後續校內對接轉交學姐們，而我們則在這周邊找找倉庫，可以白嫖到當然最好，這樣等所有回收小車返回后，直接就可以在集合點結算入庫，任務非常簡單吧。”
“……所以我們負責尋找二級分包商，以及後續入庫統計？”
秦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格外輕鬆地跟上夏招搖思路。
“分揀人工費，還有雇傭、回收的費用期望呢？”
“零。”
夏招搖毫不猶豫回答道。
“純白嫖？”
秦朔有些驚訝地瞥了眼夏招搖，一邊思索着慢慢說道。
“讓我猜猜，你打算以高價收購的方式，讓他們幫你先整理好？”
“嗯，宅男先生有什麼不同看法？你可以提。”
“……目的實在太明顯了。”
秦朔吸了一口綠豆沙，含糊不清地說。
“所有人都知道舊書價和廢紙價有着天差地別的區別。”
“你這幾乎是明擺着在說，你想要用廢紙價……哪怕高點……收了舊書去賣。”
“沒錯，這不是什麼值得隱瞞的。而且也瞞不住。”夏招搖坦然點點頭，“在學校回收廢紙的利潤本來就非常低，那些回收大叔不可能拒絕雙倍、乃至三倍廢紙價收廢書的提議……”
“假如他們有渠道，他們自然可以也去賣，可他們顯然沒有……對吧？”
夏招搖捧着冰涼涼的綠豆沙冰，得意地眯着眼睛分析道。
老夏小時候經常會給她科普一些經濟知識，她很清楚如何尋找到最恰當的利潤點。
“況且，哪怕他們拒絕，我們也可以直接找廢品站商量購買……”
夏招搖頗為自信地搖晃着手指說道，“一邊是額外的收益，一邊是我們和廢品站的交易，無論怎麼樣我們都不會虧。印度有句諺語，貧民窟的女孩最懂得如何精打細算。”
“嗯，我承認，你這樣確實可以輕鬆收到舊書——”
秦朔咕嚕咕嚕地喝完綠豆沙冰，活動了一下肩膀，認真地說道。
“不過……”
“這裏可不是印度，紅眼病可是很可怕的。”
“在懷江這裏玩弄太多資本手段，小心半夜被掛路燈哦。”
“我又不是萬惡的資本家——”
夏招搖咕噥了一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辦，難道要拉他們分紅，最好還有一級下線二級下線那種？”
“那是傳銷，犯法的東西肯定不碰。”
秦朔神色古怪地擺了擺手，思索了幾秒后慢慢說道。
“如果……嗯，我是說，在你剛才的基礎上增加長期收益分成呢？”
沒等夏招搖詢問，秦朔一邊取出手機打開計算器，一邊飛快地解釋起來。
懷江大學的學生總數大致在三萬人左右。
除開大一新生，那麼還有接近兩萬六的學生，包括研究生和留學生。
假如按照原計劃進行廢紙回收，那麼他們的“客源”顯然遠遠不止大二學生：
並不是所有學生都會選擇轉賣舊書，大範圍的收廢紙必然會收到超出預計的書籍。
這其中除了大一課本，必然還有很多其他年級課本、非教學用書、試卷、教輔什麼的……
“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名聲，項目聲勢大、效果好才是關鍵。”
秦朔一本正經地分析着，他指了指遠處籠罩在夜幕中的校前廣場方向。
“與其糾結於多賺幾千的渠道優勢，不如大大方方地攤開說明，等舊書銷售利潤結算后，每個月按照20%或者30%的利潤比例，給那些負責回收、整理的回收大叔們作為額外分紅。”
“這樣一來，舊書項目就不僅是我們萬事屋的自有領域，而是由我們領頭的小產業。”
“……不過在雙倍回收舊書方面，我們還是要當場給他們進行結算。”
夏招搖皺了皺眉，補充道，“畫餅太大沒用，眼前實打實的錢才是最重要的。”
現金為王，這個道理她還在上小學的時候就聽老夏念叨過了。
相比起遙遠的分紅獎勵，攥在手上的現金才是硬道理。
“當然，所以我們是雙管齊下——”
秦朔點了點頭，無比流暢地接着夏招搖的話說道。
“我們一方面大量吃進舊書，一方面可以讓他們主動地參與分揀工作……”
“甚至可以借用他們自己本來的倉庫？”
夏招搖忽然開口說道。
隨着秦朔的提議，她腦海中的思路一下子徹底打開了。
“那些回收大叔或許有存東西的小地方，哪怕是空房子什麼的……”
“現在還有個問題——假如資金鏈斷裂怎麼辦？”
秦朔一邊贊同地點頭，一邊苦惱地問道。
相比起剛才在串串香時的討論，隨着夜風和冰涼綠豆沙的醒腦，他也意識到很多漏洞。
“沒關係，這個我倒是有準備應急預案——我們可以找人一口氣接盤。”
“誰？怎麼做——”
“暫時保密，這個就當做額外的家庭作業吧。”
不得不說，秦朔今天的表現大大出乎了夏招搖的意料。
她原以為死宅不會懂這些，誰知道，相比起兩位學姐秦朔反而更厲害些。
不過……
夏招搖看了眼皺着眉頭，努力思索着的秦朔。
“對了，糾正一點——”
“我們的首要目標就是搞錢，名聲什麼的……全是順帶的。”
夏招搖豎起手指，認認真真地強調道，“還有，回去後記得立馬還我錢，五十六塊！”
“知道知道……”
秦朔無奈地回答道，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合法蘿莉雖然看起來可愛，但這守財奴性格太重了。
假如不是在真實世界，他差點以為對方是一隻娘化的西方惡龍。
“今天會議到此結束，我等會兒上去和姐姐們同步一下——”
沒有聽見秦朔內心的聲音，夏招搖此刻心情倒還不錯。
說起來，秦朔這傢伙……嗯……
她打量了一下高高大大的宅朔。
雖然宅了點，不過……
模樣、性格姑且打個八十分把，交流起來也很有共同語言。
而且剛才那種認真的、讓人感覺從內到外的自信分析也頗有些魅力。
夏招搖目光在秦朔身上游弋幾秒，隨口問道。
“那麼，明天早上七點在校前廣場集合，還有什麼問題嗎？”
“呃，沒問題——”
秦朔飛快回答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雙手合十嚴肅補充道。
“噢，對了——遊戲！清體力，還有那幾個好感任務，我幾個老婆拜託你了。”
“首先是勝利女神，伊莎貝爾的選項是病嬌，一定要好好選別點錯了。”
“還有，還有，欲神降臨圖鑑要開——今天是零的生日特典。”
“碧藍你不要動我的封面老婆，刷刷自動就好了……”
“大和你記得給她買雙新的SSR球鞋……”
秦朔彷彿託孤一樣，細緻地、認真地開始叮囑起各種遊戲代刷細節。
那種認真程度，簡直完爆了剛才分析什麼舊書的認真態度。
而且似乎由於她之前威脅過毀號，秦朔這次還特彆強調了有什麼事沖他去，不要針對那些沒有反抗之力，可愛而又無辜的……“二次元老婆”們，更是讓夏招搖有種火冒三丈的感覺。
這傢伙……
“……哦，我知道了。”
夏招搖表情一下子冷漠了下來。
呵，果然還是變態宅男，本質是不可能變的。
“呃，還有……”
秦朔吩咐了一大段后，忽然乾咳了一聲，有些吞吞吐吐地說道。
“這個、嗯，夏招搖同學，可能還有一件事情要麻煩你。”
“有屁快放——”
“可不可以，呃，再借我五十，我打車回家？”
秦朔撓了撓臉頰，厚着臉皮說道。
“時間太晚，地鐵停運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