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非攻
“大人，你最近可有聽說，北邊山麓的一頭老虎被一隻喜鵲奪舍了？”
在遙遠的某日，沼澤中閑極無聊的八目道人突然從樹上倒垂下來，跟尹秀講起了近日聽說的新聞。
“嗯，我在【終南森友會】里有聽到過，身為那個頻段的管理員，對於這種過於離譜的謠言，你不出來制止一下嗎？”
尹秀慵懶地張開嘴巴哈了一口氣。
雖然它以前就曾聽說過有些人類能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某些機械體上，但從沒有聽說過異獸會被奪舍，而且還是被另一頭異獸奪取。
“大人，恕我直言。”八目有些緊張地搓了搓雙腳，“跟你們這些體型龐大的生物不同，我們這些小傢伙在力量上根本微不足道，想要在叢林中生存下去的話，只能在腦袋和神經這塊下功夫。”
“雖然那個奪舍的操作聽起來太過玄虛了，但很有可能是真實存在的。”
八目的眼睛亮起了綠光。
“我們的進化沒有既定的路線和規則，說不定就有些噁心的傢伙搞出了這東西。而且，要是我們不去阻止，任由它在山林中亂搞的話……”
尹秀知道八目的意思，那隻喜鵲，或者說現在這頭老虎，它能奪舍一隻，肯定就能奪舍另一頭生靈。
不管怎樣，在它的眼皮底下出現這樣匪夷所思的生靈，終究是很危險的。
畢竟在這黑暗的原始森林之中，傲慢才是最致命的，那些你看不起，輕視的對手，也許有天就會成為要了你性命的獵手。
“可是，小八，這件事我怎麼看，都像是你比較想去研究那傢伙，但是又怕打不過，所以才叫我出手的吧。”
尹秀眯起了眼睛。
“呃呃，大人，您可是終南的頂點，不管怎麼樣，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不敢利用您啊，我……”
“行了。”尹秀一尾巴把它拍進了地里，阻止它繼續吵鬧。“把它的坐標找出來，我們去看看。”
“好嘞#@￥#！”
八目顧不得從嘴裏把泥土吐掉，興奮地叫嚷了起來。
終南山雖大，原始森林盤綜錯節，但對於掌握了各條路徑分佈，還擁有着對方大致坐標的尹秀來說，只是如同進超市找一瓶百事可樂那樣簡單。
經過一夜的穿行，它們在太陽升起前就到達了那頭老虎的所在地。
尹秀把佈滿各種偵測探頭和感應器的信子往濕潤的空氣中一伸，各種信息便紛紛湧入它的處理器中。
八目將黏在尹秀身軀上的絲線收回，趕緊從這條大蛇身上跳了下來，它可不想再受那種顛簸的痛苦了。
“怎麼樣大人，找到了嗎？”
“它就在附近，只是。”尹秀將信子收了回來，“它變得有些奇怪。”
“奇怪？怎麼奇怪了？”
“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熱成像攝像頭壞掉了，我看到那隻老虎正用兩隻後腳站着，試圖揮動雙腿飛起來……”
“大人，這很不科學……”
但就像某個人說過的一樣，當排除了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那個結果，再離譜也是事實。
繞過樹林之後，尹秀和八目道人確實見到了那頭正在學着飛翔的老虎。
當時的事情尹秀沒有特別在意，因此沒有記錄在記憶體中的回憶有些模糊了，它只記得自己幾下便將那頭老虎，或者說那隻喜鵲給拆成了碎片。
只留下一個記憶體和幾個還算完整的部件，讓八目帶回去細細研究。
在那之後大概過了一個月，八目再次出現的時候，身上遍佈灰塵和青苔，顯然是已經一動不動了許久。
同時，它顯得比平常更加神經質，說話的時候一半眼睛亮，一半眼睛暗着，不由讓尹秀懷疑它可能是連接網絡太久，以至於患上了精神病。
“你是八目，還是那隻喜鵲？”
它又想到了另一種可怕的結果，嘴裏噴射火焰的通路在說話間被悄然激活。
“嘿嘿嘿，大人，您說什麼呢？我還是八目啊。”
聽到這熟悉的猥瑣笑聲，尹秀才放寬心下來。
“那你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大人，自從獲得那隻喜鵲的記憶體之後。”八目神態變得像喝足了酒的醉漢，“我日以繼夜的研究，終於解析出了它所使用的技術。”
“怎麼說呢，很低端，但是很實用，就好像用黑火藥做炸彈那樣，雖然效率極其低下，但劑量大了照樣能炸死人。”
“不過這不是我要向您彙報的事情，我要說的是，八目我根據解析出來的邏輯，製作了一個程序，我把它叫做【非攻】。”
非攻？這個詞尹秀似曾聽說過，但它也搞不清到底是前世聽說過的，還是如今的它在哪個記憶體裏瞄到過。
“大人，你先聽我說。”隨着說話的腔調，八目晃了晃腦袋，像是一位老先生“【非攻】這個詞，出自上古典籍，是當時儒家一個學派的核心概念。”
“那個學派在防火牆和AT力場方面的研究成果頗豐，有些理念至今還影響着現在的網絡醫生和編程者們。”
“據說他們最出名的一個事迹是用AT力場和防火牆相互組合，足足打退了一個大國七次攻擊，而且他們還擋下過小行星……”
“可以了。”尹秀制止了它的長篇大論，“我對那種32位系統時代的事情不感興趣，你說重點，跟我講講這個軟件。”
聽到尹秀這樣講，八目道人忽然又變得很嚴肅。
它緊緊盯着尹秀，八隻眼睛發出幽綠的光芒。
“大人，您相信我嗎？我是說百分之百，絕無疑慮地相信我。”
“你問這個幹什麼？”
“因為，【非攻】這款軟件是用來防止系統被外來力量奪舍和格式化的，所以它不能像以往那些軟件一樣，只是安裝在文件庫或者表層系統里。”
“而是要安裝在最核心的部位，也就是你的系統中樞里。”
尹秀聞言愣了愣，它終於明白八目為什麼這麼遲疑，因為對於任何異獸來說，系統中樞都是最隱秘的部位。
如果讓別的生靈訪問的話，就等於是將自己的性命，甚至意識都交到了對方手裏。
對方可以輕而易舉地進行格式化，或者將它洗腦，抑或是直接將它殺死，除非到了投降都不能解決問題的時候，不然不會有異獸願意讓對方接入自己的系統中樞。
而今，八目道人雖然不需要訪問它的端口。
但它要將這個程序植入尹秀的中樞之中，這可能比被對方訪問要危險上百倍，因為那東西也有可能是一個木馬病毒。
“大人，如果您不願意的話，我們就把這件事情忘了吧。”
八目好像是早已經料到了，眼神有些黯淡了下來。
“小八，你聽說過人類的一句話嗎？”
“什麼？”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