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看熱鬧不嫌事大
纖雲園裏。
趙鴻儒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坐在下首有些畏畏縮縮的少年公子,心中不是不失望。
先太師陸遠是何等英雄人物,文能名動天下,武能披甲上陣斬敵無數。
治洪水,懲惡徒,官場之上,誰見了他不得尊稱一聲先生。
可是眼前這個男子雖說容姿上乘,但這上不了檯面的小家子氣,真是越看越讓人心生失望。
都說虎父無犬子,這親祖孫怎麼著也不會有那麼大的區別,難道真的虎圈裏生出了狗兒子。
更何況當年兩家定下的婚儀,指定的是自家的嫡長女。
若此事成了,榮親侯府只怕會淪為整個寧平城的笑柄,不光名譽掃地,府上的其他兒女也會受牽連。
說起這,趙鴻儒趁着端起茶盞的空檔狠狠的剜了許如雲一眼。
當初都是她要攀附權貴,彎彎繞繞的託了好些人,造了多少的好名聲,才得以成了這門親事。
本以為太師一族沒落之後,所剩不多的族人遷往千里之外的鄉野,這件事便順理成章的做不得數了。
誰能想到那麼多年過去了,這陸辭亭竟是帶了信物,找上門庭。
大家世族最重誠信為德,萬不能背信棄義。
當年,許如雲生怕旁人不知曉自家攀上了太師府這門姻親,定親之後,還大張旗鼓的請了不少的同族中人慶賀。
這事情原先鬧得有多盛大,今日這事辦的就有多憋屈難堪。
眼神瞄到自家夫君那惡狠狠的一眼,許如雲心虛的不敢抬頭,心下也暗暗決定定不能將自家如珠如寶的女兒往火坑裏推。
許如雲見趙鴻儒坐在上首不吭聲,只得咬咬牙,面上端莊文雅的朝着陸辭亭關切道,
「陸賢侄來此應該是趕了不少的路吧,真是辛苦了。就是不知道賢侄此行的目的是為何?金錢細軟,珠玉寶石什麼的,看在往日的交情,你說個數,府上定然會滿足與你的。」
要說剛剛兩人默不作聲的態度已經顯示出心中的不滿,這用錢財砸人的伎倆,更是做的甚為不地道。
趙鴻儒一言未發的坐在上首,聽到許如雲的話,都覺得臉上臊得慌。
這明顯的打發之言,無異於指着別人臉罵,你這破落戶明擺着就是上門要錢的!還想娶我家姑娘,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臉。
陸辭亭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倒真的好似沒有反應過來一般。
誠惶誠恐的站起身,慌亂的擺着手,解釋道,「我不是上門要錢的,母親臨終前交代我與府上的親事,此行我是要與府上小姐完婚的。」
說著陸辭亭從懷中拿出那張庚帖。
更是讓許如雲心顫了顫。
小心翼翼的朝着門口看了一眼,生怕這事被那些多嘴的婆子給聽了去。
面上清風明月般端雅,心裏早就將陸辭亭這個獃子罵了無數遍。
偏巧此時,管家急匆匆的走來。
站在門口,臉上稍帶了些慌亂,半彎着身子朝着裏面回稟道,「侯爺,夫人,您快去外面瞧瞧吧,看熱鬧的人都快將門口堵實了……」
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等到趙鴻儒跟許如雲走到門口時,也是驚得呆住了。
門口何時來過這麼多人,見了兩人皆是客氣的拱手道了聲「大喜啊!」
這番操作下來,弄得讓人以為,府里眼瞧着就能辦上喜事了。
趙鴻儒不知曉這事怎麼那麼快就傳開了。
怒氣沖沖的招呼着小廝趕緊將門關上,並且吩咐將陸辭亭暫時先安排到偏苑住下,嚴加看管起來,哪裏也不能讓他去。
管家得令,一下也不敢耽擱。
早在陸辭亭剛剛入了府,這件事情便傳到了老夫人耳里。
趙鴻儒剛剛惱怒的着人關了府門,便被老夫人請了去。
路上,許如雲有些不放心的問了句,「侯爺,你覺得母親邀我們前去所謂何事?」
「你以為母親整日裏在自己院中吃齋念佛,不理府中事務,便真的就什麼都不過問了。
那麼多年了,母親還是過不了大哥事情的那個坎,總是想着盯着我的錯處。今日府門口聚了那麼多人,這事就是想瞞也瞞不住!」
趙鴻儒苦澀的嘆了口氣。
當年那件事情他已經解釋了多少次,面上母親什麼話都未說,可他清楚,母親自始至終就沒有相信過他。
他與大哥可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啊,他怎會害他!
許如雲聞言,有些忐忑的止了步子,「侯爺,你說母親會不會……」
「你着人將朝兒帶去母親那裏,她畢竟是我府上嫡親的血脈,母親也甚為喜愛她。她就是再糊塗也不能將自己的親孫女往火坑裏推。
朝兒是侯府嫡女,嫡女婚配,理應權衡利弊,尋找最有利的權勢助力,母親不糊塗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侯爺說的極是,侯爺不妨先去母親那裏,我稍後帶着朝兒一同前去。」
趙鴻儒覺得這樣也好,便先抬腳去了老人的錦福園。
后等許如雲帶着趙今朝去往錦福園的時候。
隔着老遠,便聽到了裏面傳來了響亮的歡笑聲。
許如雲聽到這聲音,瞬間怒火上頭,手指緊攥,面目猙獰的不成樣子。
趙今朝覺察到了母親的不對勁,上前撫了撫她的胸口,安撫道,「大伯母也就是個性張揚了些,嘴下不饒人,本性並不壞,母親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裏面,一家人,說開了也就好了。」
許如雲聽完,冷哼了一聲,拍了拍自家女兒的手,「也就你心善,我與她,都是面上的虛與委蛇。也罷,你的事情要緊,旁的母親為了你,暫時都放一放。」
說完許如雲瞬間斂了難看的神色,依舊是平日裏那個沉穩大氣的侯夫人模樣。
裏面的人看着兩母女進了門,笑聲立刻止了些。
趙鴻儒被數落後,本就覺得自己在這裏不太自在,看到妻女進來,招呼着她們坐在自己的身邊。
許如雲沒有理會他。
該有的規儀自是不能忘,即便心中再怨懟,還是帶着笑臉朝着老夫人跟大夫人蘇華霜淺淺的行了一個見禮。
老夫人心中也是憂慮趙今朝,趕忙招手讓她來自己跟前。
許如雲見狀,心中鬆快了些。
蘇華霜卻趁機往前走了幾步,裝作好心的一把拉住許如雲的手,面上甚為擔憂的說道,
「真是難為弟妹了,當初這件事可是整個寧平城都知曉,此時如若公然推脫,我們榮親侯府恐怕都要被吐沫星子淹死,況且我們府上公子姑娘可是有不少到了說親的年歲,影響也不好……
如若不推脫,你瞧瞧,我們今朝多好的世家嫡出的姑娘,嫁與他,吃糠咽菜的,這輩子可就算是毀了。
莫說弟妹,就是我這個做嫂嫂的,都替你為難哪,母親,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說完這,蘇華霜假惺惺的鬆開了許如雲的手,折身走到老夫人的跟前,滿目愁容,倒好似她真的甚為為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