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結束，也是開始
日落西山，悶雷異響。
北京城內，百年難得一見的狂沙竟在皇城正上方颳了起來，遮天蔽日，乃是亡國之兆。
闖賊李自成在西安稱帝，所率領的闖軍現已攻破居庸關，兵鋒直逼紫禁城。
崇禎唯一的依靠是吳三桂和他的關寧鐵騎，但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趕到了，因為所有的人心中都明白，他們坐地起價提出的百萬軍餉，若要朝廷提前支付，簡直是痴心妄想。
何況現今大明財政崩潰，國庫里沒有一兩現銀。
大臣們都跑光了，京營將士為數不多，卻也早已腐朽糜爛，逃亂中肯留下來的，也斷無多少戰力。
京城，已是山窮水盡。
江山，更是油盡燈枯。
外頭的枯草落葉，竟也被一股妖風吹進了宮殿內，遍地奏摺，亂作一片凄凌蕭瑟。
「朕明白了，這些大臣們，他們寧願擁立一個新主子，也不願意繼續效忠我大明江山，他們在等什麼呢？」
「東北清軍入關？」
「還是臣服於闖賊李自成？」
崇禎帝朱由檢癱坐在孤零零的皇位上，碩大的宮殿內卻不見文武官員一人，唯只剩下了身邊一位老太監披頭散髮坐落一旁。
這王承恩手握利劍，渾身是血，剛剛顯然拼殺了一段時間。
「皇上，快走吧……」
「再不走的話，就來不及了，李自成的人就要殺進來了！」
崇禎透過亂髮，眼神之中迸發出一絲光芒來，「走？」
「現如今，還能往哪兒走？」
「大明要亡了！」
「苟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大明既是亡在了朕的手上！」
「朕應當死哪……」
王承恩看着眼前的皇上自暴自棄，心中悲烈不堪。
「皇上，闖賊就要攻進來了，快逃吧！」
「不，不！」
「朕的大明，不能就這麼完了！」
一個太監忽然渾身是血的從外頭跑了進來，「王公公，我們頂不住了……」
殿門大開，外頭的廝殺一片混亂，已是觸目驚心，崇禎長居深宮，不曾見到這般殘酷的畫面，嚇的六神無主。
王承恩不管不顧，帶上四五位培養的親兵太監，將朱由檢帶出了皇宮，來到了煤山之上，一路上倉惶而逃，堂堂一國之君，竟然只剩下一隻腳還穿着鞋子，另一隻則在路途遺失了。
滿腳踏過荊棘，鞋襪鮮血淋漓。
此時的他也不管不顧，瘋狂逃命。
只要活着，一切都還有機會。
可是氣數已盡。
大明已經完了。
就算賒賬召回關寧鐵騎，救回江山，又能如何，毀掉大明的不是皇太極，而是造反的難民、大明的百姓，最後傷的是自己的元氣，讓這個爛攤子變得更爛而已。
反觀關錦防線的最後一道據點山海關，倘若失去了鎮守主力，便不再是銅牆鐵壁，一旦失陷，北方的皇太極又將會直逼京城。
今大明兩面受敵，內憂外患，已成不可挽回之危局。
大勢已去，國之將亡。
就像是一棵大樹，從根裏邊兒都被腐蝕了，幾朝幾代攢下來的弊病，全都在崇禎這一朝發難。
可謂病入膏肓，積重難返，現在這顆大樹已經走到了最後關頭。
匆忙之中，忽見到一顆歪脖子樹，絕望之中的崇禎，望着它短暫的楞下了許久的時間，好似頓悟了。.
這並非是朕的錯，而是氣數已盡，非人力所能為之……
還是結束了吧？
正搭上白菱，卻太高，夠不着。
「王承恩，朕求你最後一件事情，幫朕一把。」
有尊嚴的上吊，這是崇禎皇帝朱由檢最後的遺願。
王承恩歇斯底里的呼喊道：「皇上，老奴誓死追隨！」
君王死社稷！
絕不可步南宋之後塵，即使當前危局已定，大明也斷不至於就此覆滅亡國。
早些日子便有大臣提出南遷之策，與皇太極、闖王李自成三分天下，屆時大明便只需防備北方，亦能抽出空來屯田養兵，尋機再戰，以求收復失地。
但卻仍有忠烈直臣恪守祖制，反對南遷決策。
於是朝堂上的爭論一直不斷，拖到最後時刻，也沒能作出決斷。
朱由檢悔不當初，凡自己有點魄力，執意南遷，便不會有今日的結局。
自古成王敗寇，只要大明扳回這一局，仍能有一統天下，再創盛世的可能。
可為時已晚，望着山坡上頭的殘陽，白綾之下，他的氣息變得微弱。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逐漸睜開雙眼。
又活了過來！
這是紫禁城，乾清宮？
朱由檢眼前一亮，這個地方怎會如此的熟悉，還有，這聲音。
「咳咳，咳咳！」
面前床上躺着的人，則是渾身浮腫，重病不起的天啟皇帝朱由校，且見他握着自己的手，迴光返照似的說出一句話：「朕死後，吾弟當為堯舜！」
崇禎懵了，也明白了，這是上天給自己一次重新開始的機會，從這一刻開始，自己將重新接管大明江山。
愧疚！
望着瀕死的哥哥朱由校，他同心痛不已，卻又心頭髮暖。
「皇上，哥，您怎麼能拋下臣弟就這麼走了，這麼大的江山，真是壓的臣弟喘不過氣來啊……」
朱由檢以淚掩面，「臣弟實在是，有愧於你。」
「不，你比朕要聰明，朕不及你。」
「大明交在你的手裏，朕，」
天啟帝長嘆一口氣，兩眼望天，享受似的吐出倆字來，「放心。」
「不過，朕在此要你答應朕一件事情。」
「魏忠賢，他伺候朕這麼多年，是個好奴才，無論怎樣，給他條出路。」
言下之意，勿殺忠賢。
「還有，雖然寧錦大捷，不過後金遇挫，未被剿滅，仍有可能捲土重來，你一定，一定……」
天啟帝雙目一瞪，話未說完，便是殯天而去。
朱由檢在一番痛哭下來后，便是回到了外頭歇息，由宮女還有太監們負責先皇的後事。
由於情況緊急，故而火速出宮，第一時間便回到信王府。
因為，天啟皇帝駕崩，如今九千歲魏公公權勢滔天，京城內自己沒有任何依靠，人家想弄死自己一個弱小的藩王，再矯詔另立新君，簡直易如反掌。
「現在這個時候，魏公公該是***，準備把已有身孕的宮女陳氏請來了吧？」
崇禎眼神透出一抹精光，無比攝人。
中興大明的宏圖之願，在此刻變得尤為熾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