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誤會
方才在路上的插曲,並未耽擱元夢清的形成,她領着元郯一路到了神醫谷葯膳產業下最著名的酒樓安置。
元郯奔波了一路,早已有些累了,鑽進被子裏,半睜着一雙葡萄一般的大眼,滴溜溜地圍着元夢清轉悠。
元夢清彎下腰,溫柔地摸了摸元郯的小腦袋,輕聲道:「娘親要出去一趟,郯兒要乖乖地聽嬋兒姐姐的話哦!」
元郯乖巧地點了點頭,撒嬌道:「娘親要早點回來哦,郯兒還想吃街邊的糖葫蘆!」
「好,娘親給你買。」
安撫好元郯,元夢清起身收拾東西,眼中的溫情被取代,早已覆蓋上一片寒霜。
六年前的一切也該有一個了斷了!
才走到半路,元夢清忽然摸到身側的香囊,原是在谷中預備好,防着元郯到了京城水土不服,睡不着覺,沒想到走的太急,竟然還帶在身上,她終究是不放心,猶豫了一瞬,還是折回了酒樓。
還沒等她上樓,就看見大廳一腳,「元郯」竟安安靜靜一個人拿着勺子吃飯!
方才元郯不是還鬧着困了,怎麼又一個人跑到樓下用膳?
「郯兒!」
陸知意正對着一碗珍珠海米煨鵪鶉發怔,便感到撲面而來一陣葯香,摻着山水間的霧氣,混着泥土裏的芬芳瞬間把他包裹了起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吃飯?」
他一抬頭,便撞上一雙溫柔繾綣的眼睛,面前的女人容色出眾,只剛進門這會,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或羨慕或覬覦。
似是被她擔憂地神情觸動,陸知意到嘴邊的解釋又咽了進去,悶着頭繼續戳着碗裏的鵪鶉。
元夢清只以為剛來到陌生的地方,自己又急着離開,元郯將將五歲,難免內心不安,愈想心裏越是過意不去,她伸手揉了揉陸知意的腦袋,安慰道:「郯兒乖乖的,娘親回來給你帶好多好多零食好不好?」
娘親……
這個陌生的詞彙,讓陸知意戳鵪鶉的小手一頓。隨即便被納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抱着他的人似乎還嫌不夠,垂着頭親了親他的額角,濃郁的葯香配着溫暖的體溫,更加肆無忌憚地鑽進陸知意的鼻尖,讓他忍不住貪婪地深吸了一口。
元夢清掏出準備好的安神香囊,塞進陸知意手中,又颳了刮他的小鼻子,「這是娘親做的香囊,若是睡不着,便放在床邊聞聞,有安神的效果。」
她四處看了看,有些疑惑:「嬋兒去哪了?」
陸知意不敢出聲,只梗着脖子應道:「嗯。」
元夢清瞧了瞧外頭的天色,又伸手點了點陸知意的小鼻子,威脅道:「吃完趕緊去找嬋兒姐姐,不許再亂跑咯!」
眼看着陸知意點了頭,元夢清才放下心,又薅了一把陸知意的小腦袋:「今兒個話怎麼少了好多?」說完才匆匆離去。
陸知意垂眸看着手中香囊,這香囊做的精緻,看着是一個圓咕隆咚的不倒翁,但是綉工精細,連小老頭的鬍子都分外可親,看着便知道是下了功夫的。
正盯得認真,忽然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
「知意,你在看什麼?」
陸知意猛一轉身,下意識把手背在身後,睜着一雙鹿眼左顧右盼就是不敢對上陸酩的眼睛,「沒……沒什麼!」
陸酩狹長的鳳眸微微一頓,眼神在陸知意周身轉了一圈,他方才早已聽到手下人通報,說陸知意收了一位女子的香囊,若不是那女子對陸知意沒有敵意,這會早已身首異處。
只是,陸知意向來不喜與旁人接觸,除了自己之外,別人靠近他三尺內,都會讓他無比厭惡,怎麼會收下陌生人送的東西?
陸知意小手緊緊捏着香囊,看着眼前高大俊朗的男人,他不過隨意站着,散發出的氣場便叫人不敢逼事,陸知意手心幾乎滲出汗。
「吃完了嗎?」陸酩畫風一轉,轉頭看向陸知意麵前擺滿了桌子的飯菜。
陸知意微不可查地鬆了口氣,他點點頭,又問道:「爹爹,要啟程了嗎?」
「不,」陸酩搖了搖頭,轉頭看着身後的樓梯,「我們要在這住一段時間。」
他方才離開,正是收到了消息,那位他苦苦尋覓的神醫早已離開了神醫谷,前往京城處理事務,這座酒樓是神醫谷名下最大的酒樓產業,想來那位神醫必定會在這裏休憩,他正好在這守株待兔。
另一頭,元夢清一路趕回元家,才到門口便瞧見門口朱羅玉翠,妝點得極為華麗,后宅的笑鬧聲,院落擋不住,一波一波地盪了出來,像是在舉辦什麼宴會。
元夢清眼神微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身子一側便消失在牆角。
她一步邁入正廳,正瞧見元欽與劉氏在商議要事。
元欽抬頭,只瞧見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站在門口,滿是徹骨的冷漠。
他一怔,下意識便問:「這位姑娘……」
元夢清揚了揚下巴:「怎麼,不過幾年不見,就把當初被你當物件隨意買賣的女兒忘乾淨了?」
「元夢清?」
看着那雙眼睛似笑非笑,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女人,元欽勃然色變。
「我沒死,很失望嗎?」
元夢清冷冷地盯着兩人。
元欽登時指着元夢清便罵:「孽障!你還有臉回來?知不知道因為你,我們元家丟了多大的臉,今日回來攪局,安的什麼心思?」
一旁的劉氏忙幫元欽順着胸口,假意安慰道:「大小姐,當初因着你,我們元家在侯府至今抬不起頭,若不是若藍正妻,生了兒子,我們元家早就被侯府問責了!」
元夢清聽得發笑,懶得跟這幫人虛與委蛇,「當年要不是我嫁給小侯爺當正妻,你以為以她一個庶女的身份,有可能當小侯爺側室嗎?少在那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元欽變了變臉色,到嘴的謾罵卻又突然頓住,他咳嗽了一聲,威嚇道:「到底你大難不死,我也不計較你這些年荒唐行事,只要你把你娘親的嫁妝匣交出來,把打開的法子告訴我們,往日恩怨一筆勾銷,我也願意認你這個女兒!」
劉氏忙在旁邊幫腔道:「還有跟小侯爺的婚事也要退了,你佔着那位置多年,害的我們若藍只能屈居為妾,趁早退婚,還算你有一份孝心。」
「小侯爺這些年對你厭惡至極,我勸你還是早些退婚,換小侯爺一個親近。」
「孝心?」
元夢清似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從歪靠的太師椅上起身,看着元欽的眼神帶了一絲深刻的恨意:「我娘死的時候,我的孝心也早就去喂狗了!」
「今日我是來退婚不假,我早就受夠了那個又蠢又好色的小侯爺,但是你想動我娘的嫁妝,下輩子吧!」
元欽瞧着當初軟弱可欺的大女兒,如今竟是這般彪悍,一時心裏也有些打鼓,他底氣不足道:「你既不願與小侯爺有瓜葛,我也可幫你退親,只是當初你娘嫁到元家,嫁妝也原該是元家的……」
「我娘與元家沒有任何關係!」元夢清眼神帶着一股狠意,「我也是!」
「只要我活着一日,你休想從我手中拿到寶匣!」
說完她也不看兩人臉色,轉身逕自離去。
而此時宴會中,元若藍正是春風得意。
元夢清死後,她終於如願以償成了小侯爺的側室,一時風光無限。小侯爺后宅雖是花團錦簇,嬌妻美妾,不堪其擾,但是她前不久生了一個兒子,成了安慶侯府第一個庶長子。如今小侯爺正妻之位懸空,她母憑子貴,乃是安慶侯府第一尊貴的女子。
宴會間觥籌交錯,多的是察言觀色,溜須拍馬的,元家姐妹先後嫁給安慶侯,京中無人不曉,立時有人極有眼力見地恭維。
「要如今京中年輕一輩的貴婦,無不以若藍小姐為尊,要我說也是,嫁了一個好夫家,又生了長子,安慶侯再花花腸子,還不是服服帖帖的!」
另一位貴婦忙跟着誇讚道:「那要我說,以若藍小姐的才情美貌,這原是應當的。安慶侯原先那位夫人你瞧見沒,當真是醜陋至極,多看一眼,我隔夜的飯都要吐出來!」
「啊,對對對!要我說,同父異母的姐妹,怎能這般天差地別,妹妹這般才貌,姐姐那真是羅剎轉世,誰娶了去,都是上輩子倒了大霉!」
「怪不得安慶侯婚後納了一堆妾室,跟這種醜八怪同處一室,想必是痛苦萬分的!」
元若藍聽得心中萬分得意,只是面上卻不能顯現,反而惺惺作態地謙虛道:「長成那種樣子,姐姐想來也是萬分痛苦的,只可惜侯爺厭惡她……」
「是在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