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說實話
「小女什麼都不要。」
江暮雨拉着被褥,看宴斐的眼神很真誠,「倘若大公子真想感謝小女的話,不如就交小女寫字吧。」
聞言,宴斐眸帶探究,落到江暮雨身上。
她上次便提出了這個請求,自己沒有同意,這是又想要順杆子往上爬了?
須臾,卻聽再一次嚴肅地道:「小女並非是想要糾纏大公子,只是我被夫子趕了出來。」
語氣很是低落。
然而,宴斐嗤笑一聲,不信她這等低劣的借口。
經過刺客一事,他也算是看出來江暮雨是一個頗具膽識的人,「為何?」
「因為夫子嫌棄我的字丑。」
江暮雨嘆了一聲,很是委屈。
宴斐仍舊質疑,語氣強硬了些,「說實話。」
江暮雨單薄的肩頭輕輕一顫,似乎被嚇到了,「是因為妹妹看到了大公子送我的字帖,她誤會我和大公子有私情,一時不忿,便將我趕了出來。」
其實是她故意拿着字帖去江明倩面前,「不經意」地言語出此物是大公子所贈,那蠢鈍的女人自然撒潑,當堂便撕了字帖,還給了她一巴掌。
不過為了生計,這點羞辱不算什麼,他日她定會細細還來。
江暮雨垂着眸子,怯怯地摸了摸臉頰,「我對不起大公子,那字帖……也被人撕去了。」
怪不得那日之後,她嬌嫩的小臉紅腫了幾日。
宴斐宴斐菲薄的唇扯了扯,嗓音溫涼,「你是嫡姐,卻被人這樣拿捏?」
江暮雨驟然抬頭,一改溫馴模樣,揚聲控訴:「大公子又不是不知,我生母早逝,父親冷落,繼母不喜,在家多年都活在繼母和妹妹的打壓之下,就連入學堂的資格都沒有!」
她紅着眼眶,似乎揣了許多委屈,更多的卻是不被人理解的心寒。
這裏倒是有三分真切,神色看着也更真摯了幾分。
碧瑤從小伴着江暮雨長大,自然知道她過的都是什麼日子,眼下也被她勾起了傷心事,俯身跪了下去。
道:「請大公子明鑒,我家小姐性情溫婉不喜爭鬥,二小姐對大小姐更沒有所謂的尊敬,只有到了平昌侯府來,她的日子才好過了些許。」
因為在這裏,兩人都不受重視。
宴斐聽言對江明倩更為不喜,他素來討厭大宅里腌臢的算計。
摩挲着手指間的白玉扳指,道:「你傷好過後就去我書房吧。」
「多謝大公子!」江暮雨喜極而泣。
她用帕子抹着眼睛,纖長的眼睫遮去眼中的狂喜。
若是長期接觸,就算宴斐沒能屬意她,恐怕侯爺也很難同意讓二兒子娶她了。
「大公子,表二小姐來了。」
青峰進來回道。
床上的江暮雨身體抖了下,蒼白的小臉上閃過畏懼。
宴斐收回視線,淡淡吩咐,「請進來吧。」
「是。」
青峰應聲出去請人。
須臾,便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江明倩娉婷而來,絲毫不見重傷剛醒的嫡姐,兩隻眼睛只管黏在宴斐身上。
「表哥,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
江明倩大膽地表達着喜悅之情。
宴斐厭惡的皺眉,冷叱,「你嫡姐有傷,你非但不在床前侍疾,還成天盛裝打扮,絲毫不顧念手足之情,令堂就是這樣教育你的嗎?」
江明倩沒想他一來就是詰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難堪得很。
女兒家看重名節同樣重視名聲,換言之,宴斐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江明倩臉色發白,忽而瞥見眸帶笑意的江暮雨,惱怒道:「表哥,你可是受了什麼有心之人的挑撥?」
「砰!」
宴斐重重地放下茶杯,冷道:「你這是懷疑我沒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嗎?」
「我沒有……」江明倩慌了,急急辯解,「表哥,我沒有這個意思。」
宴斐緩緩起身,身形頎長,冷眸睥睨着她,「我侯府不收心思不正的人,倘若你再認不清自己的身份,便回鄉去吧。」
說罷,領着青峰離開。
江明倩氣得快要哭了,憎惡地瞪了眼愜意看戲的江暮雨,狼狽離開。
碧瑤從未覺得如此痛快,「小姐,大公子真好,這次狠狠地給我們出了口惡氣。」
江暮雨笑而不語,眼中卻是一片冷意。
這些上位公子的好,不過是些施捨。她須要管好自己的心,莫要當了真了。
……
躺的久了,江暮雨想下床松活松活筋骨,碧瑤卻管她管的很嚴。
好不容易挑了個她不在的時間,江暮雨悄悄下床,走到廊下小站。
她眯了眯眼,視線中卻出現了一道單薄削瘦的身影,穿着厚厚的大襖,手抵在唇間咳嗽。
掀起眼皮,正森冷陰鬱的看着她。
是宴廷翰,也是她姨母的親兒子,侯府的二公子。
江暮雨心神巨震,脊背生寒。
她沒想到病弱的宴廷翰居然會出現在她的院子裏。
愣怔間,宴廷翰已經快步走到她面前,猛地伸出雙手掐住她的脖子,憤恨道:「你為什麼要救宴斐,你難道不知道我一身傷病都是拜他所賜嗎?」
當年兩人去打獵,宴廷翰不幸被猛獸所傷留下病根,他卻堅持認為是宴斐下的黑手。
江暮雨的脖子纖細而又修長,他寬大的手指合攏掐住還有富餘。
白皙的膚色在陽光下格外亮眼,宴廷翰緊緊地盯着她,緩緩收攏用力。
看着江暮雨因為窒息難受而越發扭曲的五官,他心中有種暴虐的快感。
江暮雨想要掰開宴廷翰的手指卻無能為力,瞥見他眼底越來越濃郁的墨色和嗜血,不敢激怒他,艱難解釋:
「我並非是想救宴斐,只是當時情況緊急,我是被劫匪推到他那邊,被迫擋刀的!」
「當真?」
宴廷翰眼中的狂暴消散些許。
江暮雨點頭,「雨兒不敢欺騙表哥。」
宴廷翰性格怪異,他的房中每年都會抬出去好幾個被他虐待致死的女婢,這也是江暮雨抗拒嫁給他的原因之一。
「別讓我看到你和宴斐有任何來往,」宴廷翰瞧見江暮雨水眸里展露出來的無辜和驚懼,緩緩地放開手,「我會讓母親儘快修書姨夫,讓你嫁過來的。」
江暮雨垂眸,掩飾眸底的恨意,故作嬌羞,「表妹也很期盼那一天。」
宴廷翰上前一步,親昵地摩挲着她的臉頰,欣賞着她傾城的容貌,眼中流露出迷戀。
江暮雨卻是心膽俱寒。
宴廷翰看似對她珍而重之,實則是將她當做玩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