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恐懼
隨着夏幽走入客廳,不斷東張西望,一幅像是在找尋什麼的模樣,餘燼的心,不禁跟着高懸起來。
夏幽的視線掃過客廳,轉向陽台、過道、以及卧室。
她一邊看,一邊說:「和之前在岳城的家一樣,一直很整潔啊,沒有垃圾。」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轉頭看着臉上抑制不住浮現出緊張的餘燼,笑道:「就是不知道一些看不得的角落有沒有垃圾,要不要我幫你檢查、清掃一下?」
餘燼聽出了她的意有所指,連忙答道:「不用了,這太麻煩了,你來我這做客,怎麼能讓你清掃垃圾啊!」
「好吧。」
夏幽點點頭,也沒多作糾結,話鋒一轉道:「好像沒看到畫具呢,是在卧室里嗎?想去參觀一下,可以嗎?」
「這……」
餘燼面露遲疑,不自覺地看了眼閉着的卧室門,大腦飛速運作,思考着如何才能阻止夏幽進他的卧室。
夏幽笑吟吟地看着他那幅努力裝作沒事人,但垂放在身下的手,卻不禁微微顫抖的餘燼,意味深長道:「怎麼,是有什麼不能給我看的嗎?」
不等餘燼作答,她又自顧自開口補充:「我們都已經大學生了,有一些不想讓我看到的……嗯,沒事,我能理解的。」
「不是,這……算了,你說的對,就是有見不得人的東西,所以還是別進去了吧?」
餘燼下意識想要反駁,但想到夏幽這是故意在演戲后,索性也放棄辯解,陪合她的演出。
比起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還是保全沈嬌嬌的安危更好。
「那你去收拾一下,我在這坐着等你一會。」
夏幽說著,便來到柔軟的沙發坐下,擺明是鐵了心要進餘燼的卧室,找沈嬌嬌麻煩!
「這……」
「嗯?」
看着夏幽臉上的笑容,還有隱隱發散出的逼迫感,餘燼只能咽下後續話語。
「……走吧,也不用收拾了,直接進就好。」
他是無法阻止夏幽的,無論用什麼借口,都沒法阻止。
正好,也可以用這個機會來攤牌。
如果夏幽進了卧室,直接去找沈嬌嬌,那他索性就和夏幽撕破臉皮,不再和她虛與委蛇,陪她演戲。
繼續拖下去,也只是慢性死亡,他遲早得和夏幽有一個決斷,無論結果是被她殺死,還是彼此獲得解脫,各自安好。
「真的嗎?真的不用收拾下?」
「不用了。」
做好心理準備,並下定決心后,餘燼突然就平靜下來,他帶着夏幽來到卧室門前,輕輕地擰動門把手,推門而入。
入眼望去,佈景很簡單,左側牆邊放着一張單人床,被子平鋪的很整齊,枕頭放在床頭中間,壓在被子下。
右側,是電腦桌以及書架、木架,書架和木架都擺滿各種各樣的書籍、繪畫用具。
拉開窗帘的窗戶邊,放有一台畫架,油布上有一幅上了色、徒有輪廓的半成品。
而在進門的左手側,靠着床邊的位置,有一個兩米高的深紅色衣櫃。
夏幽並沒有去看衣櫃,也沒有打算要去的意思,她只是越過餘燼,來到窗邊,眺望着遠方。
「這個大窗很懷念啊,你之前的卧室也有一個很大很大的窗,我們時常坐在床邊看書、繪畫,看着夕陽落下、朝陽升起。」
她一邊用滿是懷念的語氣,提起往事,一邊手撫窗沿,將窗打開,讓燥熱的夏風吹入。
「……」
餘燼凝望着夏幽的背影,看她兩手扶住窗沿,撐起身體,白嫩的腳掌踩上,一時間不知她在搞什麼鬼。
他以為夏幽剛進門,就會直接去衣櫃找沈嬌嬌,她不可能不知道沈嬌嬌躲在衣櫃裏,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像是不知情一般,看到熟悉的場景,便情不自禁地開始緬懷過往。
「燼,你看,夕陽要落下了。」
夏幽眺望着遠處天際的水平相交線那輪,已削弱很多,達到可直視的狀態的深紅色夕陽,語氣滿是感慨。
它半沉在天際,將飄蕩的雲層染成一片火紅。
餘燼困惑地看着站在窗邊的夏幽,心想她到底在搞什麼鬼,怎麼就站窗台上去了。
也就在這時,夏幽側過頭,以一幅很高興的樣子,展露出笑顏:「燼,你好像忘了,我們以前經常坐在窗台上,像這樣眺望着遠方時,說過的話啊。」
「……」
餘燼緊珉着雙唇,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所謂的忘了,其實沒忘,只是他不願去回想罷了。
在這場三角戀的漩渦中,沒有人受傷,是不可能的。
他已經堅定了想法,所以,他選擇將和夏幽的回憶掩埋在心底,永遠不去觸及。
這樣,他也就能給自己編織出謊言,狠下心拋棄夏幽了。
他不停地在暗示自己,暗示招惹夏幽、又拋棄夏幽的他,是沒有資格選擇她的。
況且,沈嬌嬌也更需要他,他不能棄沈嬌嬌不顧。
單論喜歡這種情感,對夏幽肯定是更多,但戀愛這種事,年輕時都懷着有愛則勝過一切的理論。
可現在的他們,都已長大成人,更多的是要考慮彼此合不合適、能不能長遠走下去,以及責任感。
其實對沈嬌嬌的責任感和夏幽,都是差不多的,畢竟她們兩個都因他而有了很大變化。
但——
他恐懼着夏幽。
他害怕有了改變后的夏幽。
掌控一切,玩弄一切,破壞一切,只為得到他的夏幽,深深地讓他感到了畏懼。
如果和夏幽複合的話,那他一定會沒了自由,會被她一直掌控到死吧。
「燼,當初我們坐在窗台上,談天說地,聊了很多,你還說,要是辜負了我,就從窗台上跳下去。」
「那時,真的嚇我一跳呢,雖然是二樓,要是跳下去,就算僥倖不死,也要殘疾,所以我就很害怕很害怕,但同時又很高興。」
「我害怕的不是你會違約,我怕的是你會要是出什麼事了,那我該多傷心啊,kikyo死的時候,我就已經哭成那樣了……」
又來了。
又開始提起往事,企圖想要攻破他的心理防線,讓他心生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