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黑白無常
雪后初晴的空桑嶺，白雪皚皚，雲海翻滾。
官道上，馬車踏雪徐徐前行。
只見雲千雪站在車廂頂上，張開雙臂伸了個懶腰，長長吸了口山林間沁人心脾的空氣，隨後從懷中取出一份乾糧逕自放入口中，一邊吃着，一邊朝坐在馬車前的雲仲秋說道：
“少爺，走一夜了，咱們找個地方休息會兒吧。”
雲仲秋聞言笑罵：“你這丫頭在車裏睡了一整晚，青衣卻駕了一夜的車，人家沒喊累，你倒抱怨起來了。”
雲千雪歪了歪腦袋，“我也想幫青衣姐姐駕車呀，可是我的眼睛看不見，就算能看見，我也不認識路。”
洛青衣微微一笑，“沿着這條路走，再有一天一夜，咱們就能出空桑嶺了。”
“明日一早，可以在博望縣打尖休息。”
雲仲秋取過地圖看了一眼，隨後從洛青衣手中接過韁繩，說道：“你去車廂休息會兒，我來駕車，等到了晚上再繼續換你。”
雲仲秋也是慶幸這一趟帶上了洛青衣。
不然的話，即便沒有人追殺，他也未必能按時抵達古橋縣，十有八九是要走錯路的。
就在此時，洛青衣和雲千雪同時耳廓微動。
只見洛青衣微微蹙眉，說道：“有馬隊追上來了，速度很快。”
“猴急。”雲千雪忿忿然罵了一句，“這還沒出關州境呢，他們就急着動手了，神刀門也不管管！”
二人正這般說著，但見馬車後頭塵雪飛揚，馬蹄奔騰之聲愈發清晰。
洛青衣回頭望了一眼，隨後說道：“沒有先天高手，應該是馬前卒，來探咱們虛實的。”
雲仲秋聞言笑了笑。
這次出行之前，神刀門對外放出了假消息，言他雲仲秋武道實力只有青竹九階，雲千雪則是青竹二階。
可實際上，他的修為早已問鼎十二重樓，千雪更是進了先天境，穩穩的青蓮一品。
更沒人知道，除了他們這一主一仆之外，同行的還有一名“車夫”洛青衣，是西域十六國中出了名的用槍高手，武道修為更是隨時都可能進入青蓮二品。
“青衣，停車。”
只見雲仲秋招呼洛青衣停下馬車，隨後朝站在車頂上的雲千雪說道：“丫頭，睡了一晚上，去活動活動身子吧。”
“好呀！”雲千雪笑着應了一聲。
隨後提着天蠶劍翻身落下馬車，緊跟着身形微閃間不斷穿過官道兩側的樹林，佈置下一根根無影無形的蠶絲刃，而後徑直持劍立於路中央，靜靜等待......
不多時，大地轟隆震動，雪花伴着泥土飛濺，只見十餘騎快馬正疾速奔襲逼近。
當先一人看到立於官道中間的雲千雪，獰笑之下，馬不停蹄，徑直抽出腰刀冷聲喝道：“殺！”
然而下一刻，伴着“噗呲”聲響，鮮血飛濺下，其半個身軀直接被切成兩段，在奔馬巨大的慣性作用下凌空高高拋起。
跟在身後的十餘騎也沒能倖免，雖然全都看到了掛着血珠的蠶絲刃，可由於馬速太快，還沒等反應過來，便紛紛被橫在道路中間的蠶絲刃盡數腰斬。
一時間，嘈雜的慘叫聲、驚馬聲不絕於耳。
鮮血沁滿了雪地，艷麗，卻觸目驚心......
“馬前卒無功而返，下一批很快就會追過來。”只見雲仲秋朝洛青衣說道，“不急趕路，找個地方休息一晚，等他們。”
“好。”洛青衣微微頓首，
隨後朝雲千雪招呼道：“千雪，走了。”
“來了。”雲千雪聞聲拍了拍手，收起天蠶劍，翻身躍回車頂。
稍頃，馬車漸漸遠去。
只見樹林內，兩株粗壯的樹榦間，隨着樹皮緩緩剝落，徐徐現出兩道人形身影。
打眼看去，竟是兩名外貌和體型都一模一樣的青年男子。
這二人均是臉色蒼白，面色陰冷，唯一的區別，就是其中一人穿着雪白的長袍，另一人則穿着墨黑色長袍，看上去就如同陰間的黑白無常一般。
但見白袍青年看了眼官道上漸漸消失的馬車，皺眉說道：“麻煩。”
黑袍青年淡漠應聲：“不殺，更麻煩。”
白袍青年撇了撇嘴，“盲女雲千雪，先天境；駕車的是洛青衣，更厲害。”
“暗諜送來的消息錯得離譜，姓雲的不簡單。”
言及於此，頓了片刻后，皺眉繼續道：“這回可好，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還沒娶媳婦，不想死。”
黑袍青年聽完默然片刻，說道：“我去，你留下。”
“天亮前我沒回來，你就去西域，自己想辦法改投神刀門，能活。”
白袍青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好。”
.........
是夜，寒風呼嘯。
一座廢棄的官驛內，篝火噼啪作響，照亮破落的驛站大堂。
只見雲仲秋拿着根樹枝，輕輕撥弄着身前的篝火，嘆聲說道：“連神刀門治下的官驛都廢了，看來漠北的老人們說的沒錯，武唐一朝活了三百多年，大限確實快到了。”
卻見洛青衣默然片刻，隨後猶豫着說道：“其實，公子要去的那座古橋縣，要比關州境內的很多縣城都太平。”
“縣令韓宗是個好官，只可惜，拜在了太虛觀門下。”
雲仲秋搖了搖頭，“江南畢竟是太虛觀的地界，他能怎麼辦？”
言及於此，突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問道：“對了，我若是頂了這韓宗縣令的位置，他會怎麼樣？”
“不好說。”洛青衣蹙眉道，“但想來，下場不會太好。”
一旁的雲千雪聞言皺眉出聲道：“可少爺要是不做古橋縣的縣令，那就是抗旨，如此一來，下場不好的那個人就該是少爺了。”
雲仲秋不由無奈苦笑，“都是棋子，身不由己。”
“棋子身不由己，說的好。”
此時，但見驛站外，一名黑袍男子拎着酒壺踏步走進大堂，朝雲仲秋抱了抱拳，“浮世樓影殺黑無常，見過雲公子。”
這般說著，內息運轉之下，眉心亮出一株十二節高的凌雲青竹，青竹周身還環繞着無盡刀罡。
只見其繼續道：“我也是棋子，身不由己，今天晚上要是不殺你，我就活不了。”
竹生罡勁，半步先天。
殺人之前不但自報家門、亮出底牌，還這麼客氣，這浮世樓的刺客都這麼有個性嗎？
雲仲秋見狀笑了笑，“好說，各憑本事便是。”
黑無常微微頷首，隨後看了眼滿臉戒備之色雲千雪，又看了眼神色平靜的洛青衣，朝雲仲秋說道：“這兩位，我打不過。”
這般說著，舉起手中酒壺，“瀟湘酒，我請你，喝不喝？”
不等雲仲秋開口，便見雲千雪嗤笑着說道：“打不過就用毒，當我家少爺是傻子啊？”
“他沒下毒。”雲仲秋笑着說道，“自報家門，又亮出底牌，還請我喝酒，是有事要求我吧？”
黑無常點了點頭，拿起酒壺逕自灌了一口，隨後說道：“我還有個弟弟白無常，今晚沒來，我讓他去投神刀門了。”
“可任務若是失敗，浮世樓家規之下，不會任由他活着走到西域。”
“所以，我需要知道雲公子的真正實力，如此，便也算完成了任務。”
說完，朝雲仲秋再度施禮抱拳，正色道：“今晚，還望雲公子能親自出手，取下我黑無常的首級。”
此時，卻見洛青衣抬頭看了眼屋頂，淡漠出聲：“屋頂上那個是你弟弟吧，他好像來了。”
黑無常聞言神色微變。
與此同時，但聽破空聲起，一道白影翻身落下屋頂，踏步進入大堂，朝黑無常笑着說道：“去陰曹地府，黑白無常，自然是要一起的。”
“哥，看來今天晚上，咱們家要絕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