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小學徒渴望畢業
當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的束縛中脫離出來的時候，威爾就已經醒來了。
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的就是威爾那間破閣樓掛滿各色蜘蛛網的簡陋棚頂，透過一個個形狀不一的窟窿眼觀察了好一會星光，才懊喪的想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該死，我這可憐的生物鐘，明明今天不用這麼早起的！”
在作為商鋪學徒的生活里，威爾已經被店主夫婦持之以恆的鍛鍊出了每天只睡五個小時就能一直勞作一整天並且不猝死的技能，而且在店主納普先生的口中甚至還能有進步空間。
“威爾，你每天用在休息的時間太多了，年輕的孩子應該多接觸接觸快樂的工作，只有懶惰的老鼠才整天想着窩在自己的洞裏睡覺。”
快樂的工作，工作是我的，快樂是你的，對此威爾心理上嗤之以鼻，嘴上卻非常誠實：“好的，納普先生，是的，納普先生，您說的太對了。”
但是，今天是不一樣的！想到這裏，懊喪的威爾沒一會就重新振作了起來，反正平時都起的這麼早，現在也睡不着，還是給老闆留下一個好印象吧。
作為一個已經被納普先生勤勤懇懇壓榨了八年的學徒員工，威爾絕不希望在這最後的時候鬧出什麼么蛾子來，選擇很有員工自我管理精神的起床幹活。
按照威爾平日的工作順序，首先是打掃店鋪前廳的所有貨架，以免一夜時間裏新落得灰塵讓客人嫌棄，再將廚房裏爐子用的燃料從庫房裏搬出來塞進爐膛，在廚娘趕到前做完這份體力活，最後則是拎着一個碩大的木頭水壺到街道上的引水渠去接乾淨的水，而要將店鋪里的飲水缸還有馬棚的水槽灌滿起碼需要三四躺來回才行，做完這一切威爾才能去敲門請納普先生夫婦起床。
如果順序顛倒，在納普先生醒來時發現前面幾項工作沒有完成或者不能讓他滿意，那威爾的早餐就會由一通臭罵代替。
實際上有很多次，納普先生根本就不用威爾去叫醒，這位很有精神的資深商人會和某位周姓號扒皮的地主一樣起的比狗睡的還早，然後只為了觀察威爾有沒有“睡的太多”、“起床太晚”。
以往每一個早晨威爾的心情都很差，特別是被納普先生主動叫醒的時候，不過今天情況不一樣，威爾甚至是帶着一種很接近喜悅的心情幹完了一系列活計，然後在太陽剛剛從地平線升起時準點來到了納普先生的房門前。
這個時間放在地球上絕對大多數人都還沉浸在夢鄉，但在威爾所處的小城裏卻已經有不少人陸陸續續出門工作了，和威爾一樣的學徒們要在師傅起床前做完開張的準備，工匠們要趁着涼快進行工作，很多居民也要早早出門取水，誰叫飲水渠的水只有在凌晨時水質較好，稍晚一點就常常被各種動物和怪物干擾導致水質變差甚至直接斷流呢。
今天的納普先生起床比平時要早，當威爾站在店主夫婦房門前時他就已經衣着嚴整的坐在一把椅子上了，顯然是專門等待威爾的到來。
“你似乎覺得有些奇怪，難道我平時起的很晚嗎？”
你倒不是起的不早，但是一般都穿着睡衣什麼偷偷摸摸監視我幹活，這麼嚴肅的打扮誰見過阿。
內心吐槽，面色卻能絲毫不變，看我這社畜生活鍛鍊出的功力：“沒有，就是覺得納普先生您今天這身打扮特別精神，看上去真是太英俊了。嗯，您早餐還沒有用，這個時間廚娘還沒有來為您幹活，要不要我去給您拿點乾麵包和堅果醬先墊墊肚子？”
納普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意動的神情，
但考慮到自己特意早起就是為了給威爾這小子一個嚴肅的印象，他還是忍住了腸胃的渴求，擠出幾分笑容對着小學徒道：“不用了，威爾。其實今天你沒必要做這麼多雜活的，畢竟馬上你就要正式從學徒身份畢業了，我會雇傭新的傭工來做這些的。”
我信你個鬼，起的這麼早，難道就聽不見我在樓下叮叮噹噹挑水抹桌子的聲音，也不見你喊一嗓子讓我別幹了。
而且威爾很清晰的已經從納普擠出的笑容里看到了肉疼的真正情緒，特別是說到“雇傭”這個詞的時候，不要錢的學徒勞動力走了，花錢請人來做事得多花多少錢吶。
“咳咳”
看着威爾那一臉奇妙的表情，納普選擇直接進入主題：“威爾，今天是你學徒正式畢業的日子。我雖然並不富裕，但是出於對你這八年來努力的付出的認可，還是為你準備了你應得的一些禮物。”
說著納普就讓自己的妻子從裏面屋子的衣櫃裏取出了幾件東西，將它們一一排放在屋內的桌子上，讓威爾看清楚它們每一件的樣子。
他指着這些東西一件一件解釋着：“這是一套米克鹿皮製成的便服，用的是三年的小鹿皮，防水、保溫、而且耐磨，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讓你看上去足夠體面的進入各個城鎮而不被守衛們刁難。”
米克鹿是一種小城附近常見的野獸，這種好奇心很重的生物是獵人們最常捕獵到的大型獸類，儘管如此，一整套鹿皮製成的衣服價格也絕不便宜，這讓威爾突然有些感動，特別是納普的夫人將這套衣服的上衣拿起來在威爾胸前比劃着試了試時，又讓他想起了這個和善婦人對自己平日的照顧。
納普又指向第二件禮物，這是一個不大的小口袋，造型和威爾見過的每一個錢袋子都差不多，只是這孩子的個頭略微小了很多。
“這是屬於你的錢袋，是每一個商人最親密的朋友，當然了它現在還是空的，我替你放進去了十五個銀第納爾作為你學徒的薪水，以後它處境的好壞就得看你自己的了，小威爾。”
十五個銀第納爾的數目可不算少了，這種來自東方大國伊扎爾帝國的錢幣因為貴金屬含量較足並且發行數量龐大，在各國中都很受認可，一戶普通農夫一年的辛苦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數目而已。
這個數目確實超出了威爾預料，要知道經過八年的相處，他自認為對納普很了解了，對方在每件小事上的斤斤計較和幾乎是超出必要的節儉讓威爾印象深刻，卻沒想到此刻的納普先生會這麼大方。
“你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作為商人，節儉是絕對的必須，不過商人也要重視信譽，更重要的是要在該大方的時候大方。我經營買賣這麼久，除了對自己和家人，可從來不吝嗇！”
威爾認真回憶了一下，納普好像確實是只對自己和家人比較節省，當然，自己這個學徒肯定屬於家人了，不拿工錢白乾活的那種。現在自己即將從學徒畢業，那麼自然就不再是納普的家人，就得拿市場價的工資了，邏輯完整了！
納普先生，以後咱們就不是家人了。
納普已經指着最後一件禮物說了起來，這是一卷不明材質的捲軸狀物品，在清晨昏暗的光線中似乎還微微發出一種朦朧的光芒。“這就是最重要的禮物，也是你學徒畢業的證明，商人行會的身份證明。有了它，從今天開始，你就是一名真正的商人了，可以合法的在行會庇護下進行一切許可範圍內的經營活動。”
在這個世界，不管在哪一個地方，商業行為都是由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商業行會組織所控制的，它們為商人們提供庇護，也對商人們加以各種限制，用聚合起來的力量和各路軍閥、國王、貴族、山賊、教士、魔法師們打着交道，維持着大陸和海洋上一條條充滿生機的商路，在偉大帝國崩潰之後的黑暗歲月里守護和傳播着文明。
加入商會的手續非常嚴格，就和成為一名騎士類似，商人學徒必須從幼年時就在一名商會成員商人的家中工作，直到他獲得這位商人的認可才能畢業。這名商人要以他在商會的地位以及他商鋪的信譽為擔保，並至少邀請到另外兩名協會商人一同推薦才能讓幸運的學徒被協會接納。
納普先生經營着兩個城鎮的三家店鋪，在一個馱馬商隊裏有着股份，同時還擁有一個水磨坊和一個皮革坊，在小小的城鎮裏絕對是名很有錢的人物了，雖然他吝嗇的不肯花錢多請一名僱工來幫助還是個孩子的威爾......
但威爾其實知道納普是一個還算不錯的人，否則別以為十六歲就一定能拿到學徒畢業的證明，有不少商人為了更長久的使用學徒這種免費勞力，就是一直干到快三十歲都不肯出具證明，相比之下納普先生簡直不要太良心了。
威爾感覺到自己的心跳的飛快，那份帶有魔法符文印記的小小捲軸是他所有這些年努力的回報，也是他今後開啟全新人生的指望，他發誓自己上輩子高中畢業絕對沒有這麼激動。
“但是”納普伸出手按住了那份捲軸：“這份捲軸上還缺少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就是來自維丁堡商會總會的契印，你必須要完成一個任務，才能在這份捲軸上增添這關鍵的一筆。”
威爾毫不驚訝有這麼一出，事實上他早就聽說過學徒們畢業路上的關鍵考驗。
“你必須和最近出發的商隊一起，運送一批貨物到維丁堡去，這是每一個新人必須要完成的考驗，也是關鍵的手續。嗯，而且這次生意的傭金你可以抽成兩成作為報酬。”
說到這裏，納普胖胖的面龐上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頓了頓才道：“是和劍齒豹傭兵隊一同出發，他們將會給你們這一路上提供必要的武力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