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白台長
劇本完事兒了，再喊祝蹊過去，自然就是別的事兒了。
劉建國這會兒也心虛，他用眼神使了使白福，意思是：你自個兒想要人，你自個兒跟人說去。
白福翻了個白眼，就知道劉建國這丫的靠不住，到頭來還是得靠自己。
被“貶”到了廣告部后，白福自認為自己已經看清了這個世界的人情冷暖，比從前那是更能豁得出去了。
跟個小輩賣面子算得了什麼？
白福當即就上前，對祝蹊說：“小祝同志啊，好久不見！”
祝蹊：最怕領導突如其來的熱情。
這看着不像是能有好事兒發生，祝蹊以不變應萬變，驚喜道：“沒想到白台長您還記得我呢，這可真是我的榮幸！”
可不是么？
白台長是做綜藝的，過去那些年月里國內都是什麼情形，大約也就能想到白台長負責的業務有多麼凄慘了，哪怕是做正得不能再正的甚至可以算是訪談節目的綜藝，白台長他們團隊的預算也是被一砍再砍。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祝蹊在華視台幾乎什麼團隊都橫插了一杠子，算來算去，好像也只有綜藝節目她沒怎麼染指過了。
意思就是，祝蹊這話可沒有在陰陽怪氣，而是很認真地覺得自己十分榮幸，可能從前也就跟白台長有個一兩面之緣吧，就能被他記住。
白福：“你可是我們台里第一個考上大學的，我們台里誰不知道？”
淺淺地恭維一番，然後領導真就一點兒都不耽誤事兒，立馬就開始試探性地給自己的來意做鋪墊了：“再說了，你們雜誌社現在做出來的成績，就是我們這些前輩，都自愧不如啊！”
祝蹊依舊不變態度：“只不過是我們學校的同學們都樂意給百姓報跟咱們自個兒學校面子，這可真不敢說算得了什麼的。”
這話剛落地，白福立馬就激昂了起來：“你這說的什麼話！我看你那雜誌就做的非常好！誰要看不上是他沒眼光！你看，咱們京市裡不是好些廠子都支持你們么，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的雜誌做得好哇！”
祝蹊：“......”能這樣把話題拐到點子上，她只能說“自嘆弗如”了。
在心裏面嘆了一口氣，這白台長可真是，一旦沒有了做領導的包袱，可真是什麼死皮賴臉的事兒都能做出來了，跟自己這個小輩說話都這麼沒有門檻了，看來自己想要脫身也困難。
算了算了，就當是幫老東家一把了——在考上大學之前，她在華視台里的日子還是過得很不錯的，尤其是台里給自己提供的那個單間宿舍，讓她在這個普遍一大家子人擠在一個房子裏的時代能有自己的獨立空間，絕對是萬里挑一的經歷了。
想到這裏，祝蹊原本還有的那丁點兒不想摻和到別人的麻煩事兒里的想法就沒有了，她無奈道：“白台長，我祝蹊是什麼人？您也知道，我這是從咱們華視台出去！華視台永遠都是我的大家庭，您不用拐彎抹角，有什麼事兒就直說吧。”
白福心裏樂呵呵的：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他摸了摸自己還算有些存在感的小肚子，對祝蹊道：“那我也就不賣關子了，這找你呢，主要還是希望你能到我們廣告部，給我們這些第一次接觸廣告的新兵蛋子呢，指明一下方向。”
別看他是領導，也在華視台里做了這麼多年，但說起廣告，誒嘿，還真是第一回接觸來的。
祝蹊就知道是這回事。
她把幽幽的目光投向了劉建國。
劉建國上看看下看看就是不對上她的視線，顯然是心虛呢。
祝蹊好笑：這劉台長！
“白台長，您這找我幹活就找我幹活，說什麼指明方向，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您可別給我扣高帽子，要到時候我做的不好，連劉台長都不好撈我出來了。”
高帽子祝蹊不想要，但是呢，也不能讓白台長太沒有臉，所以她乾脆就把劉建國拉入戰局，讓領導自己對領導，別搞得她越級交流，處處尷尬。仟仟尛哾
好在劉建國對祝蹊還真有這麼幾分香火情，以及一些些的默契，祝蹊的話說完，他主動就接上來：“就是嘛，老白，你可別給我們小祝同志這麼大的壓力，別等下人給你嚇跑了，我這裏還一堆劇本需要人呢。”
白福在心裏翻了白眼，就想說“你這小子還有什麼劇本，《紅樓夢》都快要開拍了我看你美得還不夠呢”，但知道現在不能操之過急，最主要的還是得讓祝蹊幫忙拿下紅旗食品廠這個大客戶來。
連祝蹊都沒想到，原來這華視台還沒拿下紅旗食品廠這個客戶啊！
再次見到安知景的時候，祝蹊難免就有點尷尬了。
好在，社牛就社牛在，哪怕她尷尬了，也不會讓人看出來的。
見到人，祝蹊率先就伸出了手，跟安知景打招呼：“安同志，不若稱呼為安廠長，沒想到咱們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安知景在跟廣告部其他幾個業務員溝通的時候，已經後知後覺想起了“祝蹊”就是自己這次鋌而走險的“罪魁禍首”，那個忽悠了京市食品廠的唐廠長搞什麼廣告業務並且還搞得很成功的學生。
果然超乎人意料的年輕。
但他沒想到，這才過去了沒有多久，自己居然在華視台的廣告部撞見了祝蹊。
他看了看祝蹊，又看了看白台長，那眼神似乎在問白台長——你有沒有搞錯？
白台長挺胸抬背：沒搞錯！怎麼可能搞錯？要知道，他們小祝同志，那在各行各業內都可是名嘴形象，都說沒有她一張嘴解決不了的難題呢！
只可惜，祝蹊這回註定要讓白台長失望了。
安知景疑惑了片刻，很快就把自己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猜測收回放好，回應祝蹊：“叫我安同志就行，只是，祝同志怎麼會來這兒？”
可真是怪開門見山的。
祝蹊大言不慚：“我來騙你簽我們華視台的廣告合同的唄！”
白福：？？？
安知景：！！！
“祝祝祝祝蹊！你在胡說什麼呢！”白台長本來還雲淡風輕的表情一瞬間就崩裂了，當即就成了個不可置信的結巴。
祝蹊卻直接忽略了白台長，而是直刀直入，說：“我猜，安同志來華視台這麼多回，提出了許多意見，每個意見都針對華視台的薄弱處，目的不是為了減少廣告費，而是為了拖延時間，對嗎？”
白台長：你在說什麼？
安知景內心大震。
其實，在第一開始，祝蹊知道了紅旗食品廠的年輕廠長在跟華視台談廣告合作這事兒的時候，也以為是因為這個廠長太過年輕氣盛、做事冒進，在取得不錯的成績后，就以為自己可以成為華國第一了，所以才在這個第一夢破碎後跟着京市食品廠有樣學樣，也去做廣告，結果因為經驗不足，這才選擇了做電視廣告。
但是，在被帶到廣告部辦公室見到安知景之前，白台長已經把這些天來安知景跟廣告部的交涉內容大概跟祝蹊說了一通。
第一回安知景上門就問是不是華視台開通了廣告業務，十分積極主動地諮詢業務相關的內容，離開之時說自己會好好考慮的。
沒有多久，安知景就第二回上門了，那個時候白台長覺得勝券在握了，沒想到安知景直接針對華視台目前的廣告服務提出了許多意見，比如說廣告插入時段、插入位置等等，但這個時候安知景也只是正常發問，白台長還更加安心了——這不就是說明安知景是真心想要做這個廣告的嗎？
但第三回人在上門的時候，白台長就察覺到不對了。
明明說明了他們台里不可能直接採用對方指定的播出內容，也說明了台里有專業的團隊，拍一支出彩的廣告片不在話下，但安知景還是打太極，話里話外還是想要更多的自主權。
這怎麼可能嘛！
華視台是什麼電視台？是直接隸屬於宣傳部的電視台！
他們主要講究的是什麼？是政治！
哪裏能讓安知景亂來哦。
白台長想要硬氣地說不行，但安知景卻是這麼些天來難得願意上門的廣告冤大頭，他們廣告部久久不開張，白台長不想就這麼放棄了。
思來想去，正巧祝蹊這個時候放暑假，還被劉台長弄來了台里幫忙，可不就讓白台長打上主意了么？
他想的也簡單啊，這祝蹊能夠說服這麼多京市裏的廠子在她那個小破雜誌上打廣告，怎麼就不能說服一個縣城來的廠子在他們台里打廣告了呢？
祝蹊還真就表示：不能。
這對方都不是為了廣告來的，她怎麼說服啊？
安知景輕笑了一聲，這會兒倒是坦蕩了：“祝同志果然名不虛傳。”
她是猜中了事實，但平心而論，祝蹊還真不怎麼高興，她冷哼了一聲，直接就說進了白台長的心裏：“安同志運籌帷幄，所有事都盡在掌握中，但有沒有想過，你這招聲東擊西，浪費了我們台里員工多少的工作時間？浪費工人的工作時間，不就是浪費國家資源？這可不是什麼好作為啊。”
白台長：就是！你清高！你憑什麼就吊著我們！
安知景被祝蹊這麼劈頭蓋臉一指責，還真就反駁不了了。
他單單是想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想要讓紅旗食品廠發展得更好，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計劃進行着，真就是沒有考慮到華視台的人。
祝蹊看自己猜中了，就更沒什麼好心情了。
“安同志不是誠心來談合作的，那就沒有必要耗着了，我們華視台就算是多勢弱，那也是華國第一電視台，你們紅旗食品廠在國內都還排不上號呢，要我說，你們就算是想要在台里做廣告，我也會建議白台長拒絕掉的。”
白台長：？
小祝同志，咱們這這這是不是有點牛皮吹太大了。
祝蹊就給白台長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白台長好煎熬哦，他不知道是該信任祝蹊，還是應該跟從大眾的慣有認知。
安知景節節敗退，在祝蹊的咄咄逼人之下，只能啞然，最後十分慚愧地留下一句“抱歉，是我思慮不周，請祝同志吃飯這件事就改天吧，屆時我一定專門上門致歉”走了。
等人走了后，祝蹊才松下勁兒來。
還別說，這年輕廠長的確很銳意進取，自己但凡氣勢弱點，都不能把人唬住的。
雖然說自己說的道理是道理，但被耽誤時間華視台這邊也不是完全沒有責任的——廣告部這麼多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安知景是在耍他們，可見對本職工作有多不上心。
但祝蹊也知道，廣告部這樣的狀態，才是目前國內各大單位工人們的真實寫照。
因為抱上了鐵飯碗，做得好和做得壞沒什麼差別，那幹什麼要努力呢？即便是為愛發電，那也得有愛才行啊。
劉台長的團隊為什麼氛圍這麼好？那還不是因為一路走過來順順利利，要作品有作品，要數據有數據，要成績有成績，這成就感來了，自然就會上心，自然就有愛了。
但是白台長這邊的團隊呢，從前做沒人看的節目，現在做沒人要的廣告，一切都這麼沒勁兒，會認真才怪嘞！
祝蹊還在思考華視台的生死存亡大事，白台長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被耍了，生氣極了：“你說這都是什麼人啊！果然是小地方來的，沒點規矩！”
祝蹊回神，只能安撫他：“這不是已經及時止損了嗎？不至於為了這點子事兒生氣。”
白台長聽着祝蹊的話，但心裏還是無限的惆悵，他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小祝啊，我這下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步子跨得太大，我站不穩啊！”
他的觀點其實跟祝蹊的觀點相差無幾，都認為現在的華視台不適合接廣告，但是上面的人覺得別人可以，那華視台也可以，不管不顧地就安排了任務，讓辦事的人去頭疼。
可不，他頭疼極了。
祝蹊：“我說的都是認真的。”
“紅旗食品廠現在只是一個縣城裏的食品廠，品牌格調還配不上華視台，加上食品的消費群體跟咱們華視台的主要受眾群體不同，做出來廣告效果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屆時對華視台後續的廣告業務發展影響勢必是巨大的。”
“白台長，你若是真的想要做起廣告業務來，首先就要做好市場調查，搞清楚咱們電視的受眾群體，或者說咱們台里不同節目的消費者畫像是什麼樣的。”
這樣才能針對性地投放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