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
寧染迷迷糊糊從床上爬起來,按滅響個不停的鬧鐘,她端坐在床上反應了一分鐘,才意識到今天是周末。
按照她的習慣,周末是睡到自然醒的。但是寧染今天和羅瑩約了要去看出租房,還是不得不出發。
寧染搖搖晃晃地穿好衣服,把頭髮打理好梳洗完畢。她打開門,看到對面同一時間開門的祁昀。
和寧染的困意相比,對面乾淨清爽得彷彿下一刻就能出現在工作室辦公。
祁昀似乎也有些意外寧染的穿着,“你是要出去?”
寧染點頭,“是啊,我和羅瑩約好了。”並沒有說要去做什麼。
祁昀沒有開口。
寧染並不在意祁昀的停頓,她着急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依舊笑容燦爛,“那我走啦!”
寧染和羅瑩的默契之一是“按時到達”。
兩人都是最後一次鈴響起才會起床的人,一邊看着手機里顯示的時間一邊在小路上狂奔,最後一秒踏上地鐵,然後在規定時間完美到達。
到達目的地的寧染看了眼手機。很好!早到一分鐘!
她剛想再走兩步,就看到站立在樹蔭下的羅瑩,以一種“我贏了”的表情望着自己。
果然,寧染剛剛靠近就聽到羅瑩說,“是我贏了。”
“因為這個小區離你家很近,”寧染指出關鍵。
“好吧,”羅瑩同意,往小區門口方向走。
出租人和門衛大叔已經打好招呼可以直接進入。
這是個老小區,老人和孩子比較多,寧染剛進門就有個小朋友迎面撞來,被媽媽一把拎住衛衣的帽子。
小區的綠化也都還還不錯,但當寧染踏入樓內的瞬間還是感受到了落差。樓內燈光非常昏暗,進入電梯的時候也有點搖搖晃晃。
這個小區和寧染現在的住處相比距離公司更遠,租金也更貴一些,但已經是寧染從網上能找到的相對合適的了。
想要短期內租到一個合意的房子並不是輕鬆的事。
房東是一對年輕夫婦,因為工作調度去別的省份所以着急出租,並且希望租期至少以半年為單位。
房東態度熱情,為人也誠實,房子中存在的一些小問題都提前說明。
寧染被女房東拽着胳膊看她引以為傲的採光極好綠植茂密的陽台,羅瑩微微皺眉。
羅瑩之前就覺得寧染不必着急找出租房,現在更堅定了這個想法。原本合適的房子就是需要等待的。
在距離相隔較遠的兩個地方看房子,僅僅是走過場都耗費大半天的時間,到了最後已經是下午。
寧染和羅瑩坐在咖啡店裏,累到沉默了好幾分鐘。
“我還是覺得不用着急,”羅瑩說出她的看法,“即使祁昀哪天記憶恢復了,他能幹啥,他能把你從房子裏趕出來?你又不是沒交房租。”
“倒也不是這事,”寧染抿了口冰美式,有點後悔自己這麼冷的天非要加冰,“我每次見到祁昀都有一種將要被拆穿的心虛。就像你看着一個氣球一直在往裏充氣,那種不知什麼時候爆|炸的恐慌才讓人想逃。”
“怕什麼,”羅瑩把寧染前幾天信誓旦旦的話原封不動地背出來,“你不是說他手機、SIM卡和筆記本全損壞了,他又不喜歡雲備份,還不是追溯過去的人。”
“他不會去找過去,不代表過去不會找他。”寧染嘆了口氣。
她想起有天晚上她正在客廳抱着平板玩,聽到祁昀在陽台接電話。
他先是說了“您好,”然後又說了“是你啊”。寧染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他百分百不記得對方,但不妨礙他的談話十分順利。
祁昀不追溯故去,但這些過去始終縈繞他周圍,又被他輕而易舉地化解。
失憶后祁昀獨自完成了所有事情,醫院、那場事故的處理、以及公司的交接事項。寧染能夠從他的言行中窺探到蛛絲馬跡,但祁昀並不主動與她提及。
祁昀這種獨當一面的冷靜寧染很是熟悉,她跳出女友身份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甚至覺得更欽佩了一些。
寧染不要求祁昀對自己敞開心扉的時候,她反而能夠給他更高的評價。
羅瑩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看手機中收到的信息,“對了,今晚公司組織的聯誼會祁昀去不去?”
寧染和羅瑩被部長點了名,至少得過去露個臉簽個到。
寧染:……
她不知道。
不如說寧染完全沒有在意這事。今天出門的時候她還看到祁昀來着,也完全沒記得順嘴問一句。
羅瑩看寧染的反應也知道她的回答,扯了嘴角,“好傢夥,你們現在確實不熟。”
*
公司舉辦的聯誼會和寧染想像中完全不同。甚至到了噩夢的程度。
她在小學畢業以後就很少參與五十人以上的室內“做遊戲”活動了。這次聯誼會並不是團建那種會有積極分子頂在台前發光發熱,社恐人士只需要坐在角落的活動,而是每個人至少要上去做一次自我介紹,然後男女挨着坐在各個小圓桌上,面對面交流的活動。
看着會場上裝點得金光燦燦的舞台,舞台大屏幕不斷閃動的愛心,以及周圍堆滿了的彩色氣球,寧染心如死灰。
“你好,”寧染聲音平靜,想要轉身離開,“我會死在第一步的自我介紹。”
“你好,”羅瑩緊緊抓住寧染想要逃走的手,“你看到活動的主持人是公司思政部的副部長了嗎?死也要等到這個活動辦完再死。”
這兩人坐在角落,手緊緊握在一起,生怕有人發現她們不符合規則挨着坐。
不只是華鑫科技公司,還有着其他公司的人來,大家都十分默契地認識的人坐在一起。
寧染對面有人坐下,她好奇抬頭,看到熟悉的面孔和醒目的藍毛。
“若嵐?”
“不用叫我名字叫這麼大聲,”若嵐擺手,“會顯得你很吃驚。”
“我確實很吃驚,”寧染坦白,“你這種性格也會被領導抓來嗎?”
若嵐看起來明明是那種可以教領導做人的桀驁不馴類型,老員工期盼的新生代整頓職場代言人。尤其是他穿着克萊因藍連帽衛衣,耳釘舌釘閃閃發光,脖子上掛着幾串金屬色的粗鏈子弔兒郎當地坐到他們這個小桌的時候,寧染感覺到他們這個角落裏的小桌都別人的目光照亮不少。
太好了,有若嵐鎮守他們這一桌會清凈很多。
“啊?”若嵐眯了眼睛,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受人關注,或者說已經習慣了這種視線,“我是主動來的!多有意思啊!”
羅瑩羨慕開口,“年輕真好,對一切未知領域都這麼好奇。”
寧染則是視線在若嵐的大鏈子上瞟了又瞟,覺得這幾個大金鏈子如同護身符一樣可靠,自己要能戴一條今晚能擋不少人。
大意了,今晚的穿衣應該走精神小妹風格。
若嵐看到寧染的視線,當場要給她卸下一條,“要戴戴看嗎?就是有點重。”
“不必,今天穿的不行。”寧染拒絕,“我戴會很像氣質不佳的富婆,而且是那種花着老公錢在外面養小白臉,被人騙的團團轉的苦情角色。”
羅瑩嘖了一聲,“你這個人設過於具體了,我今晚都能給你出個劇本。”
寧染認同點頭。工作時候想不出好的劇情,爛段子倒是層出不窮。
若嵐的視線落在寧染身上,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要我給你下個耳釘嗎?你看上去太素了。”他今天左耳戴了四個,至少能給寧染勻出來一對。
寧染才發現他耳骨上的耳釘,“有沒有可能你才比較奇怪,你身上到底穿了多少洞啊?”
“哦?”若嵐並沒有被寧染的質疑品位而傷心,“我還有個地方有釘,要看看嗎?”
寧染忍不住湊近,“如果是可以看的地方,我確實很想知道。”
羅瑩已經配合地吹上口哨。
若嵐原本伸向衛衣下擺的手卻因為寧染的話頓了頓,“你這麼一說,我確實難以定義能不能看。”
寧染的表情頓時遲疑起來。
“我來遲了。”有人打斷小桌的微妙氛圍,寧染旁邊的椅子被人拉開。
寧染扭頭看到挨着她坐下的祁昀。
今天不是工作日,祁昀沒穿襯衫,而是穿了黑色的半高領毛衣。
祁昀坐着依舊腰背挺直,他身形偏瘦但骨骼舒展好看,模特一般的衣架子穿普通款式的衣服也顯得很有質感。
祁昀不知道這一桌剛剛在熱鬧什麼,推了下鼻樑上的金框眼鏡,問向寧染,“你們在說什麼。怎麼不繼續?”
寧染將問題拋給若嵐,“怎麼不繼續?”
若嵐切了一聲,準備破罐子破摔,手重新伸到衛衣下擺。
寧染正專心致志看着熱鬧,被剛剛沒吭聲的羅瑩輕輕拽了手臂。
寧染回頭,羅瑩表情未變,鳳眼斜了一下旁邊的桌子。
女生之間完全不用開口的默契,寧染已經看到那桌的一個女生被人推得站起,頻頻朝這裏望去。
“嗯?”羅瑩又掃了一眼祁昀,音調上揚,這聲的意思是那妹子好像看上了祁昀。
“嗯。”寧染眨了眼眸,音調向下,意思是我看到了,確實有可能。
祁昀作為男性中的好嫁風,長得一張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的俊秀臉,還一副沒被開墾過的疏離冷漠的氣質,有的女生就吃這種風格。
兩人暗暗交流,看到隔壁桌女生走來時表現得十分平和。
直到那妹子紅着臉來到若嵐面前。
若嵐的表演又一次被打斷,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有氣無力地看向女生,“怎麼了?”
“能加個微信嗎?”女生的臉更紅了。
寧染:妹子喜歡的是年下狗勾!!!
羅瑩:妹子喜歡的是他脖子上的金鏈子!!!
祁昀: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