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跑跑
“寧染?”祁昀念了寧染的名字,並沒有催促的含義,只是溫和而平靜地等待着她回神。
在祁昀的記憶中,他並沒有太多與女性打交道的經歷,他也無法判斷出寧染這種行為是不是常見的。
她總在想一些事情。有時候寧染會因為這份思考而變得遲鈍,這使得她顯得懵懂又警惕。
遲鈍的,懵懂的,警惕的,這些都不是祁昀會讚賞的特質,甚至於可以稱得上陌生。
祁昀喜歡乾淨利落的一切,這包括整潔的住宿環境,有條不紊的工作內容,以及……清晰分明的人際關係。
寧染有時候會對着他流露出明顯的不耐煩,也許她討厭他,有時候又會表現出顯而易見的同情,也許兩人關係不錯。寧染的心情比天氣變化還要豐富多彩,根本是無法閱讀的讀物。
這使得祁昀面對寧染時有一種朦朧的無措,像是冬日清晨透過霧氣看到的暖和的白日,也像是感冒時候隔着窗相貼的細密的雨水。
難以獲得的,容易失去的,會跟隨着感官引來精神的顫慄的不熟悉的存在。
“哦。”
祁昀聽到寧染的回答,她聲音很輕,大多時候看起來溫柔又有點孩子氣,這可能是若嵐那種傢伙會糾纏她的原因,“等吃完飯再說吧,畢竟是很重要的事。”
什麼很重要的事?祁昀反應半拍,意識到寧染說的是他剛剛所說的【我好像有女朋友】。
的確,這應該是“重要”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有女朋友,他失憶后的“消失”無疑是相當過分的行為。
但祁昀心中並沒有過多的情感波動,他並不常常回憶過去。在他看來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即使祁昀曾經存在着所謂的女朋友,那不過是“過去的他”的選擇,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和愛人相比,祁昀心中把那位女朋友稱作“麻煩”更為合適,如果不早點解除兩人的情侶關係說不定會有什麼奇怪的發展。
食之無味!
寧染原本是想用這個詞彙表達自己複雜的內心感受的。可惜她味覺無比發達,飯菜依舊吃的很香。祁昀令人害怕的發言並沒有影響她的胃口,她對祁昀只有一個要求,等她吃完飯再說正事。
好在祁昀默認了她的觀點,兩人在餐桌上再沒有說話。
寧染嘗試依靠拖延大法將這個難辦的事情拖過去,但這顯然是不行的。她吃得慢祁昀就陪她吃得慢,她去洗碗祁昀就在旁邊幫她一起。
直到寧染最後把碗洗的反光,她終於微笑着回到沙發,有一種“該來的逃不過”的認命。
寧染不覺得今晚兩人的對話會有什麼好結局,她大大方方地盤腿坐上沙發,將抱枕抱在懷裏,半張臉埋進柔軟抱枕的一角,“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你女朋友的事。”
祁昀低頭瞥了一眼寧染的擺爛,她確實很遲鈍,也不擅長掌控與異性間的距離感。青年像是沒有看到任何不妥那樣平靜地移開視線,“我上班的第一天。”
那豈不是很快就知道了?寧染睜大眼睛,她又流露出思考的模樣,並未做出回答。
“你不需要頭疼這事,”祁昀開口,“從你剛剛的反應也能知道你並不清楚誰是我的女朋友,我也不抱希望。”
他只是覺得,也許他應該對寧染坦誠一些,畢竟她總是期望能夠幫忙的樣子。
寧染這次是真的呆住了,她有點不太確定祁昀是真的沒找到目標,還是在演戲。她伸手揪了揪抱枕的一角,遲疑開口,“或者你有什麼頭緒?我可以幫幫你?”
“沒有任何頭緒,”祁昀回答得十分肯定,“我在公司沒有見到過任何令人心動的女士。”
……可惡。雖然祁昀這一招公平傷害到公司里的所有姐妹,但寧染覺得她傷得格外深。
難道她的臉對祁昀沒有吸引力嗎?這傢伙在暗諷誰啊!
寧染咧了嘴角,“那也可以說說你喜歡的類型?我認識的女性朋友肯定比你多。”
祁昀果真認真思考起來。
“大概是口齒伶俐又行事果斷的女性?”祁昀推斷。
太棒了,完全不符。寧染緩緩將自己的抱枕抱得更緊,有種一切都無所謂了的超脫。
“那我確實沒有印象,”寧染回答。
“沒有印象也沒關係,”祁昀搖頭,“我尋找她就是為了分手,即使我不找她,她應該也會來找我。”
寧染皺眉。這孫子把話說這麼狠,該不會是假裝失憶,就是為了和我分手吧!
“哦,”寧染回應,她又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不近人情了一些,她抬頭,將埋在抱枕中的半張臉抬起,“你為什麼要和她分手?”
“因為我沒有關於她的任何記憶,這也算是背叛的一種吧,”祁昀微微皺眉,試圖將感受傳達給和他性格並不相似的寧染,“就像《小王子》裏狐狸的故事。如果你我相見,我也不過是萬千狐狸中的一隻,但如果你馴養了我,我們就會需要彼此,我會是獨一無二的狐狸。”
眼前的祁昀不擅長講童話故事,即使他壓輕聲音也無法掩蓋清冷的涼意。
他像是解一道題那樣拆解自己的過去。
寧染唇角含着笑意,她像是對這個例子很有興趣似的,“就像損壞的機器被修理后恢復出廠設置,又能夠乾淨利落地賣給另一個人?”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微微傾斜身體,難得流露出一份願意敞開的表達欲。
祁昀不知道寧染在笑什麼。她說著明顯有貶損意味的比喻,卻表現出十分輕鬆的姿態。
和狐狸的馴養相比,她更喜歡機器那樣能夠利落斬斷的關係嗎?祁昀又一次感知到寧染性格上的無法捕捉。
寧染穿着居家服,十分規矩的套裝,符合每一個初次見她的人對她的印象。
祁昀的視線落在她柔軟的黑髮上,寧染有一點自來卷,是天然的蓬鬆,她早上會用直髮夾板將頭髮梳理成順直的模樣,到了下午頭髮又自然搖曳出波浪。
寧染的頭髮披在肩膀,貼近着居家服領口處露|出的鎖骨,鎖骨明晰且不會掩蓋她肌膚的皙白柔軟。
寧染無論是性格還是身體,都是老舊觀念中廣義上的非常討喜的,柔軟而溫柔的女性。
祁昀卻不覺得她那樣單一。
她太糟糕了,柔軟又無法捕捉,像是雲朵一樣的存在,也像吞噬獵物的寧靜深淵。
祁昀避開寧染的視線,看向客廳的電視,他知曉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任何女性身上都不合適,對自己不應該存在的評判產生惱意。
而後祁昀聽到對方的疑惑,“你怎麼知道你有女朋友的?”
寧染真的很想知道祁昀在哪裏找到的蛛絲馬跡。
剛剛祁昀說他上班第一天發現,那說明肯定是工作區域中殘留的信息,但他們早已默認公司不做交流,她不相信祁昀會留下明顯的痕迹。
提到這事,祁昀將手握成拳,在唇邊輕咳了一下,略有些不自在的模樣,“……我的工位上有粉色小馬貼紙,應該是某位女性送給我的。”
寧染:……
寧染覺得自己好像知道是什麼了,但她不太確定。
之前祁昀曾經買過一套直男粉的小馬冰箱貼,那些粉色過於刺眼,每次看到冰箱門都讓她有一種晃眼的感覺。
寧染為了不打消人家裝飾傢具的積極性,忍了好久,最後覺得祁昀興緻過了偷偷將冰箱貼銷毀處理。
寧染,“是哪種小馬呢?”
祁昀描繪得十分細緻,一看就是記在腦子裏的,“有6個,金色直發的,粉色捲髮的,還有頭上戴着墨鏡的……”
和冰箱貼的那套造型一模一樣,寧染緩慢閉眼。
你真的很喜歡那套冰箱貼啊!那玩意兒竟然還送貼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