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他好像不愛我1.0
陳知確的眼皮跳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問題已經問過好幾遍了,因為每次看到這個保溫桶,他都感覺有一種莫名的古怪,對學長的這句回答,也一直感覺不太對勁。
而直到此時,他終於反應過來學長的這句話到底哪裏不太對勁了。
「專門」這個詞,肯定是帶着一股特殊的色彩,就好像學長第一次邀請他一起吃早餐時,他認定學長每天早起做早餐都是特意為了他一樣。
可是現在,學長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將這樣特殊的詞語賦予給了那個傳說中的師兄?
一股莫名的危機感忽然湧上心頭,似乎有什麼超出自己認知以外的事情即將發生。
陳知確滾了滾喉結,嘴角有些勉強地勾出來,開玩笑一般說道:「學長,你每天早上起那麼早做早餐,該不是就是為了那個師兄吧。」
話說完之後,陳知確無意識地用力攥緊了雙拳,幾乎是在內心裏祈求一般地說道——
不是……不是……求你了學長,回答不是吧……
然而溫詩侶的回答卻是——
「是啊。」
陳知確腦袋嗡的一聲,臉色在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溫詩侶垂着眼睛往保溫桶里裝飯,沒有發現陳知確的異常,但那談及師兄的語氣,卻是比平時陳知確以為的學長對自己溫柔以待的聲音更加溫柔幾分:「終於還是被你發現了啊,說來我就是為了師兄才學會了做飯的呢,以前我可從來沒有想過,我的廚藝竟然也有這麼精湛的一天,所以當初你第一次嘗到我做的早餐時那樣誇讚我,我自己都感覺特別不好意思呢。」
溫詩侶抬起頭,這才發現陳知確的臉色不太正常,立刻擔心道:「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是哪裏不舒服嗎?」
「……沒、我沒事,」陳知確乾澀地動了動嘴唇,話出口后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得厲害,「可能是因為還沒有吃早餐,所以餓得慌吧。」
溫詩侶馬上端起餐盤:「那我們不要在這裏說話了,先趕緊出去吃飯。」
陳知確跟在溫詩侶的背後,在餐桌前僵硬地坐下來。
直到這味道熟悉的美味食物觸碰到了味蕾,陳知確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這個驚天噩耗。
原來學長每天早上的早餐並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而是為實驗室的一位師兄準備的,所以最開始,就是他在自作多情罷了。
但是……但是這可是學長暗戀他的有力證據之一啊。
而且既然學長喜歡的是他,又怎麼可能每天早上早起專門為另一個男生做早餐呢?
陳知確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向學長尋求原因,但是話到嘴邊,他卻一個字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在害怕。
他害怕他會從學長的嘴裏聽到什麼他絕對不會想要聽到的答案。
不不,只是一份早餐而已,說不定那位師兄有什麼難言之隱,每天早上為對方做早餐,只是學長的一份好心呢?
再或者,可能那位師兄和學長有過什麼比較特殊的約定,也有可能是學長打賭賭輸了,所以不得不每天早上為對方做早餐?
陳知確哪能不知道,自己上面的這些猜測有多麼經不起推敲。
就算對方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就算是溫詩侶打賭輸了,溫詩侶也可以直接在食堂買飯就行,哪裏還用得着自己親手製作呢?
但是此時此刻的陳知確並不願意去細想這些輕而易舉便能推翻自己美好想像的邏輯。
沒事的,只是一頓早餐而已,就算這個證據是自己的一場誤會,不是還有其他很多證據都能證明學長喜歡的就是自己嗎?
比如那場約會時的電影;比如學長特意去健身房看他,還對着手機對面的朋友誇他身體很澀;比如學長送自己的運動手環;比如學長對自己的觸碰反應非常大,還總是對着自己臉紅;比如學長已經計劃好的,要在自己生日那天送自己親手織的圍巾,並且表白……
看吧,他還有這麼多證據證明學長喜歡自己呢,現在不過失去了一份小小的早餐,他至於這麼擔驚受怕的嗎?
他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才是。
陳知確在心裏這樣安慰着自己,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舒緩了很多,但實際上內心的弦一直緊緊地繃著。
……
有句話說得好,懷疑的口子一旦被撕開,那些以往特意被自己忽略掉的蛛絲馬跡便源源不斷地浮現了出來。
在一次周末大掃除的時候,陳知確進屋幫溫詩侶清理書櫃頂部溫詩侶夠不着的地方,而溫詩侶則在書櫃下把裏面的書都翻了出來,裏面有很多老舊的專業書他已經用不着了,但是因為實驗室的工作忙碌,他一直沒有時間把這些舊書處理掉,現在他打算把自己的書櫃好好重新整理一遍。
然而在搬運的過程中,有一些書本不小心散落了下來,其中一本書里飄落下來的兩張類似電影票的東西,溫詩侶沒有發現,但是陳知確看到了,於是他走過去撿了起來,一看——
這不就是他和學長一起去看過的那場懸疑片電影嗎?
陳知確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
真是,學長竟然連他倆看過的電影的票根都留了下來,還說什麼學長喜歡的不是他,學長明明就好愛他……
等等,這張電影票似乎不太對勁。
陳知確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兩張沒有被檢過票的完整的電影票。
怎麼會呢?那天他明明親眼看到他倆的電影票被檢票員撕開后,才進的電影院,就連他倆當時的票根,都被丟進了吃光的爆米花桶里,最後的垃圾還是他親手扔掉的呢,那現在這張嶄新的電影票又是怎麼回事?
忽然,有什麼從腦海中一閃而過,陳知確幾乎是抖着手翻過了電影票,看清楚了上面日期……
陳知確哐當一聲坐在了地上,引得溫詩侶連忙過來扶他:「怎麼忽然坐到地上去了?有沒有摔到哪裏?」
「……我沒事。」陳知確渾身僵硬地被溫詩侶扶到了椅子上,感覺自己的眼前一片花白。
這張電影票上顯示的時間,根本就不是他和學長一起看電影的那天,而且還是在那天之後。
所以這兩張電影票是從哪裏來的?
雖然它們還沒有被使用過,但是既然學長把它們買了下來,是不是說明,學長一開始確實是打算和一個人一起去看這場電影的?
所以,那個人到底是誰?
陳知確看着面前對自己神色關心的學長,愣怔許久,到底還是動作僵硬地將手裏捏着的那張電影票遞到了溫詩侶的面前,聲音乾澀地問道:「學長,你這裏怎麼有兩張都沒有用過的新的電影票啊?說來,這部電影我們之前不是一起看過了的嗎?你怎麼又買了一片電影票啊。」
溫詩侶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自己收起來的電影票居然會被陳知確看到,不過下一秒,他的神色就變得有些黯淡起來。
只見他伸手把那兩張電影票從陳知確的手中接過來,然後隨手扔進了垃圾桶里,垂着睫毛,嘴角掛起了一抹苦笑:「其實,當時我說有個學弟找我幫忙做一下最近上映的電影的市場調研是假的,真實情況是,我和師兄約好了一起出去逛逛,我就想着如果能和師兄一起看電影就好了,但是我又不知道最近有哪些電影比較好看,所以就去問了一下你的建議,你就提議說可以親自去看看,我覺得有道理,就要求你跟我一起去做了電影的測評。
「不過直到最後,我和師兄還是沒能看成這場電影,具體原因的話,我不方便多說,不過這兩張電影票肯定是作廢了的,回來之後我隨手放在了書上,本來是打算扔掉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夾在書里放在了書櫃裏,結果就被你看到了,也是湊巧。」
所以具體原因是什麼呢?
沒錯,他再一次被他最親愛的韓師兄放了鴿子,理由也依然是那位他們曾經因此鬧過矛盾的相親對象。
這一回,是相親對象的爸媽從外地飛過來看對方,師兄不得不陪那位相親對象去接機。
多麼無懈可擊的理由啊,他總不可能讓師兄為了他這場可有可無的約會,而故意惹那兩老生氣吧?
那該顯得他多麼不乖巧,多麼不懂事。
要知道師兄最喜歡乖巧懂事的人了。
所以他才在師兄面前,一直都保持着師兄最喜歡的模樣啊。
聽着溫詩侶的話,陳知確一瞬間如墜冰窖,只覺得自己四肢冰涼,通體發寒,凍得他連聲音都險些發不出來。
所以不僅是那頓早餐,就連這場他誤以為是約會的電影,也都是他的自作多情。
而這兩件事情的真正主人公,都是那個他自始至終都無從得知的實驗室里的師兄。
一個可怕的猜想無法控制地浮現在了陳知確的心頭,然而這個恐怖的想法才剛剛冒出了一個頭,就被陳知確強行一巴掌按了下去。
沒、沒關係,就算這兩件事情都是誤會,可是學長對自己的那些身體反應總不可能也是假的吧?
他可是親眼看到,學長無數次地對着自己臉紅害羞呢!
而且就他和學長第一天相識,他幫學長拿書柜上東西的那次,學長對自己觸碰的反應明明那麼大,這些總不可能也都是誤會吧?
「學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陳知確喉結滾動,嗓音幹得幾乎有些撕裂的疼,「你為什麼經常會臉紅啊?」
陳知確攥緊拳頭,手臂上的青筋綳起來,雙眼死死地盯住了溫詩侶的臉,好像一定要從他臉上觀察到什麼自己想要看到的結果似的,完全不願意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他在心裏再一次默念——
快點臉紅,快點害羞吧,就現在!
他都已經這麼直白地把學長對自己害羞的表現擺在明面上了,學長一定會現場表演一個害羞得臉紅的吧?
然而溫詩侶的反應和回答,都註定要讓陳知確失望了。
只見他條件反射地碰了一下臉,然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個啊,是因為我天生臉上的皮膚比較薄……你別誤會啊,是物理層面的薄,所以太陽一曬就很容易泛紅,尤其是夏天,外面天氣那麼熱,臉上差不多永遠都是紅着的,特別討厭,再加上你也知道的,我體力很不好,所以稍微動一下就累了,臉就也很容易紅。」
陳知確的精神此時已經有些恍惚了,他滿腦子都是——
皮膚比較薄……皮膚比較薄……皮膚比較薄……
「那你在我碰到後背之後反應那麼大是因為……」
「那個啊,那個是因為我的肩胛骨和腰的地方比較敏感,所以被碰到之後反應有點大。」溫詩侶自然也想起了和小學弟相識第一天時的場景,頓時朝陳知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現在說這話有點晚,不過,第一天你幫我拿東西的時候讓你見笑了。」
「……沒關係。」陳知確現在整個人已經麻木了,他好像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面前的學長就是控制他活動的線,學長的指尖動一下,他才能跟着蹦出兩句話來。
而溫詩侶的下面一段話,無疑是給了陳知確沉重的一擊——
「說來,因為我的這兩個特性,以前總是被人誤會我容易害羞,甚至還被有些比較自戀的人誤以為我喜歡對方,也是挺好笑的,但實際上才不是呢,我這只是正常的生理上的反應而已,要是每個見到我臉紅的人,都覺得我喜歡對方,那我怎麼可能喜歡得過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