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們現在在別人眼裏,是不是已經是夫妻了?
夏青做夢也沒想到,江源的這幫工友是來鬧洞房的。
沒錯,廠區裏有什麼事一下午就傳遍了。
尤其是江源把夏青領上樓后,立刻就在傳開了。
經過聯防隊大媽們飯後散步的口耳相傳,雖然江源是敞着門的,可是廣大吃瓜群眾不知道啊。
這些年雖然日子好過了,但並不是每戶人家結婚都能置辦彩禮,請吃酒席的,更別提什麼“三轉一響”了。
有些家裏條件一般的,直接背了鋪蓋捲兒住在一起,發點喜糖了事了。
江源把人領進了門,沒多久就以訛傳訛演變成了江源娶媳婦了。
這話傳到平日裏一起上下班的工友耳朵里,不辦酒可以,但不鬧洞房是不行的。
也不知是誰攛掇的,他們拿了瓜子花生等一些鬧洞房的必備品,一拖三,三拖五,朝江源宿舍浩浩蕩蕩地結伴而來。
有的工友是好心想為江源慶祝,但大多數是為了湊熱鬧,也有暗搓搓地存了要看看江源帶回家的姑娘究竟長什麼樣子。
來的人里有好幾個剛在家就着花生米喝了點小酒,走在人群里吵吵鬧鬧的,氣氛一下子就給帶起來了。
江源本來開着門是為了以示清白,沒想到卻方便了一大夥人嘩啦啦衝進來。
本就二十多平米的屋子裏頓時就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夏青正好坐在對着門口的這邊,嚇得花容失色,低着頭像鵪鶉一樣站在一邊。
走在前面的幾個工友見到正夾着白菜粉條的夏青都眼前一亮,拍着江源的肩膀道:“你小子不夠意思啊,得了個這麼…咳,娶媳婦也不通知我們哥兒幾個。”
還有個酸溜溜地說:“你說你寫了那麼多欠條,怎麼還有姑娘上趕着嫁你。”
一邊說一邊拿眼瞟夏青,該不會是江源騙來的吧。
廠里因為家裏窮還沒結婚的大齡單身男青年不少,有人藉著酒勁道:“江源,就你還娶媳婦?娶了媳婦要養老婆孩子,這欠的債你還能還嗎?小心張主任他們明天就來找你!”
江源臉色鐵灰,借錢的事他本是瞞着夏家人的。
夏青原本低着頭站在一邊,聽到這話抬頭道:“我會幫着還債的,你們別逼江源哥!”
這話一出,房間裏一下子安靜了一瞬,緊接着“哄”得一下炸開了。
夏青完全沒有意識到,她這話等於是變相承認了!
帶頭的那個工友道:“哈哈,既然新娘子都承認,咱們鬧起來吧。”
接下來的事就一發不可收拾,先是不由分說將宿舍里的兩張單人床推到了一起,接下來一會兒鬧着要喝交杯酒,一會兒要咬蘋果。
江源想解釋,可是他一張口就被大家的起鬨聲給淹沒了。
根本攔不住。
夏青完全懵圈了。
被指指點點了一下午,這時工友們硬要把江源往她這裏推,她再也忍不住“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她推開江源和人群,趴到床上大哭了起來。
“呀,這…把人整哭了?”
一見到她哭,江源的臉也冷了下來。
工友們也愣住了,沒一會兒就有人說:“鄉下來的妹子沒見過場面,我看都散了吧、散了吧。”
大傢伙敗了興緻,三三兩兩地往回走。
江源將他們一個個送了出去,出門的時候帶上了門。
*
夏青從遙遠的回憶里出來,看着鏡子裏掛滿淚痕的臉。
前世的她說好聽了是老實、本分,其實是膽小、自卑。
現在想來,上輩子她哭哭唧唧了一個晚上,就是她和江源誤會的開始。
江源以為她不願意,她覺得自己不配。
明明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都要守着對方的兩個人,卻硬是將自己的愛意深藏起來。
夏青擦去臉上的淚痕,重活一世,不要再彼此辜負了。
所有的委屈、憋屈都留在上一世吧,從今天起,她要和江源好好過日子。
想通這些,夏青便拿了掃帚簸箕開始打掃房間。
收拾得差不多了,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是江源回來了!
夏青一時間有點慌亂,想藏起來。
可整個宿舍就這一間房,她能躲到哪裏去。
轉念間,江源已經推門而入了。
“源哥!”
夏青看到江源的一瞬間就愣住了。
時光倒流十二年,現在的江源只有二十歲。
沒有前世的歷經滄桑,頭髮也不是整齊地梳着三七開,而是有點亂蓬蓬地頂在頭上,滿滿的少年感。
夏青一個沒忍住,眼圈還是紅了。
她剋制住想要上前抱住江源的衝動,朝他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看的笑。
“外面冷嗎?你出門外套也沒穿。”
夏青用下午的搪瓷杯給江源倒了一杯熱水。
江源怔怔地瞧着夏青下午喝過的地方,轉了個方向喝了一口。
他倒不冷,心裏惦記着一個人在家的夏青,他是一路跑回來的。
“小青,”江源躊躇道,“要不你就住在這兒吧……”
經過今天晚上這麼一鬧,就算他讓夏青一個人住出去,一樣會被人說閑話,也不安全。
“好。”
不像上輩子那樣哭個不停,夏青爽快地答應了。
江源吃驚地看着她。
夏青紅着臉問道:“江源哥,我們現在在別人眼裏,是不是已經是夫妻了?”
江源一聽,手上的杯子差點掉地上:“小青,你不要誤會,我沒有要佔你便宜的意思。”
說著,便越過夏青便要去搬那張強行被推到一起的單人床。
夏青忙攔在他面前。
“不能搬!”
江源挑眉:“為什麼?”
“已經晚了,你現在搬床會影響樓下鄰居休息。”
筒子樓隔音差,隔壁夫妻吵架大點聲都能聽見。
前世江源回來第一件事也是把兩張床分開,樓下的孫大爺聽到他們搬床,就拿着拖把捅他們三樓的地板。
結果她哭得更凶了,江源哪裏懂她女兒家的心思。
江源抬頭看了眼掛鐘,已經快九點了。
他把鬧洞房的人送下樓,有幾個還是拉着他絮叨個不停,還有兩個本就醉醺醺的,又怕他們去而復返,親自把人送回家,交到家人手裏。
江源惦記着夏青一個人在家裏,又急急地一口氣跑回來。
可時間也晚了。
這個年頭大家都睡的早,有電視的人家是少數。
為了節省電燈費,很多人家都是八點多就關燈休息了。
“好,那明天搬。”江源道。
夏青見江源答應了,唇邊勾起一抹笑,順勢上前推着他坐下。
前世她和江源做了十二年的假夫妻,肢體接觸總是有的。夏青做的自然,江源卻身子一僵,被她碰過的地方像過電一般,酥酥麻麻的,不知怎麼就乖乖地坐在了床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