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綵排

省歌劇院坐落在虞城的中心幹道上。

這是一棟有近百年歷史的建築，據說經過炮火的洗禮后存留了下來，依舊固若金湯，牆面雖然有些斑駁，但並不耽誤它的氣勢。

進了裏面，所有人開始馬不停蹄地準備綵排。

他們文工團到的不算早，目之所及，省劇院整個後台一片忙碌。

這是演出前的第一次大聯排，距離春晚的正式演出還有最後三天時間。

總導演要求所有演員都必須帶妝綵排。

沈清歡換上一身大紅裙，腰身綉着富貴牡丹，盈盈一握，將她完美的身段立顯無疑。

她的妝是省歌舞團的化妝老師化的，紅唇烈火。

描完眉后，化妝老師最後又拿起刷子在她雙頰處塗刷，手法看上去專業而簡練，不帶有一絲拖泥帶水。

沈清歡往鏡子瞄了一眼，鏡子的那張臉紅得有些過分，牡丹紅裙艷麗，濃妝艷裹，好在氣質清冷，硬生生將這一份俗氣壓了下去。

一頭長發挽了起來，露出頎長白皙的脖頸，再戴上耳環和項鏈，整個人瞬間瀰漫著高貴優雅的氣息。

舞蹈隊和唱和聲的演出服裝也是紅色的，但比沈清歡身上裙子的大紅色要稍稍淡一些。

推開門，整個化妝間一片紅紅火火，節日的氣氛就這麼撲面而來，倒顯得格外喜氣洋洋。

眾人收拾整齊后，後台的所有演員都去觀眾席坐着看綵排。

春晚演出的順序早就定了，市文工團這首《恭賀新春》因為曲風熱鬧歡騰非常應景，自然而然成了晚會的開場曲。

至於其他節目，則按演出順序來，輪到各自的節目時再到後台等着上場。

十五分鐘后，觀眾席第一排的領導們已經就座，晚會大聯排正式開始。

在密集的鑼鼓聲中，沈清歡歡快嘹亮的嗓音蓋過現場音樂，在禮堂上空盤旋。

新年來，恭賀新年來……

帷幕緩緩拉開，台上載歌載舞，將濃郁的節日氣氛鋪展開來。

鑼鼓喧天過新年！

一場排練下來，非常順利。夏團長看着頻頻點頭的前排諸位領導，漸漸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第二個節目是舞蹈《紅色娘子軍》，看上去沒什麼新意。

第三個是歌曲《瀏陽河》，主唱的姑娘年紀大約十八九歲，據說也是從下面文工團選拔上來的。

瀏陽河，

彎過了幾道彎，

幾十里水路到湘江呢……

小姑娘嗓音確實很甜，就在所有人都期待她接下來的演唱時，她卻出了問題。

由於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大型的晚會，第一次面對這麼多領導，她緊張了。

一緊張，調子就唱錯了，表情驀然一僵，下意識地將目光看向別處掩飾內心的慌張。

以至於整個後半場，這姑娘一直斜着眼望着窗戶的方向，連正眼瞧一下觀眾席都不敢。

夏團長看着這一幕，不禁暗自慶幸自己用了沈清歡，不然那個張小尋唱不唱得好不說，搞不好心裏一緊張也會弄成這個尷尬場面。

他半是恭維半是討好地轉過臉對沈清歡說：

“哎呀，還是沈指導心理素質好，颱風穩，表演遊刃有餘，完全看不出絲毫緊張。”

對這一點，文工團的其他人表示贊同。

吃過晚飯後，窗外的雪消停了一會，沒再繼續下了。

招待所里，沈清歡和文英住在同一間屋子。

沈清歡神色慵懶，半躺在床上，沙沙地翻着書。

文英突然嘴饞了，想吃烤肉串。

沈清歡笑她：“這天寒地凍的，外面的飯店早就關門了，哪來的烤肉串。”

文英不服氣，說了句“等着吧”后，打開房門去找了沈時。

沒等她走到門前，房門已經被人從裏邊拉開了。

沈時的手還握在門把上，注意到文英的模樣，他的眉梢微微一挑，視線從上至下從她身上掠過一遍。

然後，回頭瞥了一眼屋內的室友，輕輕帶上門，重新與文英對視上。

他雙臂抱懷倚在門框上，目光悠悠地看着文英，聽到她理直氣壯地說要吃烤肉串時，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話裏帶着笑，嘴角的弧度慢慢斂起，輕飄飄地說：

“行，不就烤肉串嘛，我給你弄去。”

文英其實也沒抱太大希望，但還是說了句：“你可別騙我哦。”

沈時慢吞吞地掏出煙和打火機，咔噠一聲火苗串起，他湊上去把煙點着深吸一口后，然後，緩緩對着另一側角落吐出煙霧。

動作帥氣又不乏頹廢的美感，看得文英怔了怔。

沈時凝視着文英，唇角不咸不淡地勾起，半晌后，這才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天冷，進屋去吧，一會兒弄來了找你。”

沈時這一去就是一個小時。

這一晚沒有月亮，黑壓壓的烏雲在城市上空翻滾。

招待所四周一片廖寂，風吹過時，屋外樹動葉搖，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百鬼夜哭。

沈時攏了攏外套，將烤肉串緊緊捂在懷裏走了進來。

正要上樓梯時，餘光一瞥，卻見在夜色下，有兩道人影在遠處牆角的暗影里嘀嘀咕咕地低聲說著什麼。

沈時的視力極好，眯了眯眼睛適應了一下，再睜開時就看清了。

是李婉和張小尋。

距離太遠，聊的什麼內容沒有聽清。

不過他並沒有多想，微微蹙了蹙眉，抱着報紙包的烤肉串疾步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