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自律
何理坐在路邊的長椅上，
作為一個有證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何理極為自律，並且注重身體及精神健康，能不抽煙的情況下，絕不抽煙。
但他看着馬路對面，同樣坐在長椅上，盯着自己看的一男一女，卻犯起了愁。
是殺掉他們呢？
還是放走他們呢？
無法抉擇的何理從口袋掏出一包煙，是上周買的，只抽了兩支。
“第一支煙，是你在糾結晚飯應該吃什麼的時候，抽的，第二支煙，是因為大東菜市場茄子漲了兩毛錢而苦惱的時候，抽的。”
李欽說完之後，笑了笑，揶揄道：“這支煙又是為了什麼？”
“李叔，就別取笑我了，因為你在這裏，我才猶豫的，如果是其他人，我早就做決定了。”
說著，何理點燃香煙，深深吸了口，然後，緩緩吐出一口白煙，道：
“一支煙的時間。”
“什麼？”李欽坐了下來。
何理繼續平靜的說道：“一支煙的時間，是給我思考的時間，也是給他們思考的時間，如果他們離開，我就放過他們，如果他們不離開，就...殺掉他們。”
李欽覺得有些好笑，問道：“金放在的時候，你沒有選擇殺人，為什麼我在這裏的時候，你的選項里，會出現殺人呢？”
何理沒有多想，直接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有些激進，主觀意識太強，很容易影響我的判斷，但，李叔你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會左右我的決定，所以，我有了這樣的選項。”
“我不知道是對是錯，就像金放說的那樣，又有誰願意活在他人的監視之下呢。”
李欽笑着，他沒有回答，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位溺愛孩子的長者，任由孩子胡鬧，即使是錯的，那又怎麼樣呢？
何理沒有繼續吸煙，而是夾在手指中，低着腦袋，看着煙灰一點點掉落。
而對面的一男一女，卻不知道，他們正站在生死線上，生或死，就在一念之間。
他們的耳機里還響着隊長急切要求他們撤退的聲音，
“白飛，陶雪，快撤回來！”
“白飛，陶雪，我這就過去！”
然後，聽到一陣稀里嘩啦推桌子椅子的聲音，隊長是來找他們了。
隔着一條馬路，時不時過去一輛車，雙方對峙僵持。
何理低着腦袋，認真的看着香煙，沒有別的舉動。
陶雪抿抿嘴唇，手放在後腰，緊緊握着獵槍的槍柄，低聲問道：“白飛，我們上吧？”
白飛沉吟片刻后，搖頭道：“等着隊長來處理。”
“你是4級靈武者，3級具現系異能者，你是雙能力者，打不過他？”陶雪有些急了，言語間帶着諷刺和激將。
這樣考驗心理的緊張對峙，對她這樣一個沒有豐富經驗閱歷的小姑娘來說，無疑是種煎熬。
白飛深吸口氣，低聲道：“我們和他沒必要成為敵人，而且，剛才你也看到了，一隻5級妖魔，他抬手間直接捏爆，這樣的能力，殺你，很簡單。”
似乎是怕陶雪沒有更直觀的感受，白飛簡單而直白的補充道：“就像那隻五級妖魔一樣，何理也能瞬間把你捏成一個不到兩厘米的小珠子。”
陶雪心頭一顫，剛才的場景，她忘不掉，三米多高的五級妖魔，就那樣被何理瞬間捏成一個小珠子，然後，輕輕捏爆。
她不害怕在與妖魔的戰鬥中死去，但很害怕自己被硬生生捏成一個小珠子，連聲慘叫都喊不出來，
那給她感覺就像是被關在一個密封的鐵箱子裏，然後扔進深海，一點點被水壓擠扁，任由自己怎樣喊叫，回應她的就只有幽暗和寂靜，就這樣被壓扁，然後死去。
“我...我們...走吧。”陶雪咽了咽口水，她的聲音發顫，能明顯感覺到自己握槍的手心全是汗水。
白飛深深看了何理一眼，他很奇怪，何理點了煙，為什麼不抽，而是低頭看着，隨後，他說道：“隊長，我們現在開始撤退，在既定路線中，匯合。”
耳機中沒有隊長的聲音，而是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收到，同意撤退，快走！這邊檢測到何理現在的靈力很不穩定。”
白飛立刻站起身，拉着陶雪的胳膊，轉身就跑，然後，兩人猛地躍起，消失在黑夜中。
吧嗒，
煙灰掉落，m.
香煙正好燃燒到過濾嘴的地方，
何理將煙蒂碾滅，扔進垃圾桶的煙蒂收容箱裏。
李欽跟着從長椅上站了起來，
何理從始至終都很平靜。
“是什麼感覺？”
何理回頭看李欽，“感覺...是什麼意思？”他有些不明白李欽問的感覺是什麼意思。
“失望或是期待，可惜，他們跑了，如果我們現在去追的話，應該追得上。”
何理搖了搖頭，“算了，我們回家吧。”
殺人這種事，用“期待”和“失望”來形容，總是有些怪異，其實，何理心裏是希望他們走的，不然，也不會低着頭，不看他們，
他不想殺人，不想惹事，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
這一支煙的時間，不僅是給他們兩個逃走的機會和時間，也是他放過自己的機會。
不然，他也不會單單看着香煙燃燒，來拖延時間。
“呼...”李欽長舒口氣，拍拍胸口，心有餘悸道：“辛虧他們跑了，不然，我們還真不一定打得過他們，特別是那個男的，一看就很強啊。”
何理笑了笑，沒有接話。
打不打得過，我還不知道嗎？
“李叔，一個中年老年人搞怪，很噁心的，下次不要這樣了。”
“嗯？不會吧，我看何兮這樣的時候，你很開心啊？”
“何兮是個6歲的小女孩，這樣當然可愛，但你是個48歲的中年油膩大叔啊。”
“我？油膩？不會吧，何理，你不要仗着自己是精神病就亂說話啊。”
“李叔，你也知道我有精神病啊，那你知不知道，精神病說什麼，做什麼都是合理的？”
“哦...所以，何理說什麼都是合理的？”
“恭喜你，答對了。”
“何理，你這個名字起的好啊，註定為精神病起的名字。”
“謝謝...”
路燈下，有說有笑，一個人的影子反覆拉長消失再拉長，然後，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上了一天班，吃了頓烤肉，然後打個五級妖魔消消食，普通上班族的一天，就是這麼簡單而又充實。
回家洗澡睡覺！
精神分裂症的世界，就是這麼快樂。
......
何理是挺快樂的，
但，另一邊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蘇珊坐在大樓頂上，眉頭緊皺，身後站着白飛和陶雪。
“白飛，連你都沒有把握嗎？”蘇珊沉聲問道。
白飛抬眼，然後又低垂下來，老老實實說道：“不知道，沒打過，我是靈力和異能都具備的雙能者，何理也是，從他今天施展的異能來看，應該是‘重力’或者‘引力’之類的上位異能，真正交手的話，最好的情況是兩敗俱傷，或者，同歸於盡。”
蘇珊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后，道：“今天的情況不用上報總局了，何理今天傍晚的視頻存檔，全部刪除，然後，白飛你寫一份報告，上交總局，就說...何理一切正常，何理是‘啟靈者’的可能性，較低。”
陶雪抬頭，先是不解的看了眼蘇珊的背影，然後瞥向白飛。
白飛倒是顯得很淡定，輕輕點頭，道：“好的，明早九點之前，我會把報告交上去。”
“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蘇珊說完之後，雙手輕輕一撐樓沿，直接從34層高樓頂上，跳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