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解決(一)
林父一聲怒喝，房間裏的林大剛只當聽不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屋裏門栓被插上了。
林大剛這種耍無賴的手段嘉禾見多了，只冷冷的看着。
林父上前“砰砰砰”敲門，對方抵着門不開。
僵持一陣后，身後站樁似的許強二人小聲示意可以幫忙把門撞開，嘉禾搖了搖頭拒絕了。
“不開門怕什麼！我今天就住這兒了！他能不吃不喝，還是不拉不尿？”
“我就不信邪了，他一天不出來我等一天，他一個月不出來我就熬他一個月。”
“呵！他一個瘸子能怎麼樣？跳窗戶嗎？這是三樓，他敢跳我才佩服呢！”
林嘉禾故意說的又慢聲音又洪亮，裏面的人聽了果然一僵。
不一會兒又悉悉索索開了門，慢吞吞蹦了出來。
“我有什麼不敢出來的！我穿個衣服怎麼啦？”
嘟嘟囔囔一陣亂罵，什麼“老子怕過誰”“穿個衣服特娘的都要催”“想欺負老子瘸一條腿，去他奶奶個熊的”……
林大剛是什麼貨色嘉禾很清楚，別看他現在嘴上不饒人，可比起之前動輒踹門踢凳子的囂張跋扈，明顯心虛很多。
自持武力逞凶的人，也因力量消減而懦弱，這種人最是欺軟怕硬。
“說說吧！怎麼回事？”
林嘉禾身後杵着兩大護法金剛，根本不稀得跟他廢話。
林父也急忙追問：“對！你說說，到底怎麼回事？你奶傷着了？嚴重嗎？家裏怎麼沒人伺候？”
渣爹還真是一副孝順心腸，女兒下鄉的事也不顧，只急着問他老娘，生怕親娘出了什麼事。
親眼看到堂妹身後的兩個陌生男人，林大剛心裏嚇得忐忑不安，拄着拐杖又往後蹦躂了兩下。
見大伯開口發問，他眼中一閃，立刻附和：“對，對，奶在家裏不舒坦，想孫女了，才給我打電話讓家裏回去一個伺候她。可我真沒想讓堂妹下鄉啊！”
這句確實是實話，下鄉的知青他也見過，村裡管的嚴，根本不讓他們這些二流子靠近。說是隔壁縣裏有個鬧自殺的，讓政府把幹壞事的人斃了。
他怎麼會多此一舉讓堂妹當知青呢？他只是想把人騙回去給她找個婆家而已。
林大剛和大伯一脈相承的會推卸責任，見林嘉禾身後許強眼神兇狠，立刻指着曹桂芳說話。
“是她，都是大伯娘乾的，我原本想叫家鳳回去伺候，是她說有辦法讓你妹子乖乖回去，我、我也就沒多問……”
林嘉禾看了看眼神躲閃的林大剛和低頭不語的曹桂芳，摸清了大概情況。
很明顯，這次是老家起頭要人，后媽曹桂芳順水推舟，估計嘉妙下鄉的地方也被他們改到了老家。
嘉禾心裏有了猜測，但還是問了一句。
“你怎麼確定嘉妙下鄉的地點是老家？你找了人？”
事情已經被捅了出來，繼女又帶了人來勢洶洶，曹桂芳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攤牌。
“是我找了人，我跟辦事處的崔幹事說家裏老人要伺候，讓她幫幫忙……”
話沒說盡，意思已經表達清楚。
林嘉禾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嘉妙十五歲的年紀就能被登記上名字，合著是找的關係。說不定，還送過禮……
這麼一來，老家的要求滿足了，曹桂芳也順勢踢一個人頂下鄉的缺。每家必須有一個孩子下鄉，等明年林家鳳想想辦法也能方便留下來。
更重要的是，這事兒是老家人提的，現在攤了牌，渣爹也要有顧慮。
果然，再看林父表情，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生氣，在他心裏老娘可比女兒重要多了！
“要不，你看……”他轉向嘉禾無奈請求。
“家裏總要有人下鄉的，你妹妹又是你奶的親孫女……”
很明顯，總不好讓繼女去給老太太伺候吧？
“再說也是回自己家，有你奶奶他們在，你妹妹下鄉也吃不了多少苦……”渣爹一如既往，左右搖擺，隨心而動。
林老太？有她在才不放心呢！
林嘉禾並不理會渣爹的勸說，再次追問：“名單是怎麼回事？你怎麼確定就改不了了？”
這才是最重要的問題，至於老家有什麼污糟事以後可以“慢慢兒”說。
曹桂芳用不爭氣的眼神狠狠瞪了自己女兒兩眼，沒辦法，想拖延時間的計劃已經不行了。
“這是今年入冬前最後一批下鄉的安排，我讓人打了招呼，上報前才塞進去。名單已經交到市裡專辦部門，別說你，就是廠長來了也改不了下鄉的安排！”
說到最後她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看向嘉禾，明顯覺得自己更勝一籌，你再怎麼鬧也沒用，鬧出天去也得老老實實下鄉。
“好！好！”
林嘉禾怒極反笑，反而更加冷靜，現在不是重點收拾這些垃圾的時候，咬着牙道了兩聲好，帶着人往外走去。
留下來已經沒有用，再和他們撕扯也是白費力氣。不如早做準備，看看有沒有挽回的機會。
當然，林嘉禾也不是有氣還有使勁咬牙往肚子裏咽的人，有些仇當場就要報復回去——離開前她故意在在幾人身邊轉了一圈。渣爹、后媽、林家鳳、林大剛，除了年紀還小被嚇到瑟瑟發抖的林家寶，一人賞了一把“暈頭暈腦”魔法貼。
就是之前讓林家鳳撒酒瘋的惡作劇道具，只不過這次數量翻倍，效果也類似於高燒不退的頭暈腦漲、嘔吐昏迷。
“哼！一群垃圾，吃屎去吧！”
三人匆匆下了樓，被冷風一吹，頭腦一陣發涼。這幾分鐘裏嘉禾已經想遍了所有人脈關係，只是自己來的時間太短，跟政府搭邊的更是難找。
“小林妹子，這下怎麼辦？要不我通知沈哥找人問問去？”
許強跟了一路也聽了一路，對這一家子亂七八糟的事看的心煩，要不是小林妹子攔着，他真想把那個混蛋再揍一遍，沒有他哪來這些麻煩事兒？
“那個林大剛真不是個東西，之前就禍禍不少人家，現在腿斷了也不消停。當初真該用點力氣，讓他多躺幾天……”
‘何止多躺幾天，這下讓他們全家難受一場，哼哼……’嘉禾心頭暗想，心頭舒暢幾分。
對林大剛說的事她也有疑惑，什麼時候伺候不行，偏偏這個時候老家要人回去。
至於他說的林老太不舒坦嘉禾一個字也不信，那老太太一頓吃兩碗餃子的胃口，可不像是身體弱的人。
一開始她想過是林大剛腿斷了要人伺候，聽說渣爹早就放話讓他養好傷就回去。可再一想，要說伺候，堂妹哪有媳婦方便……
想到這兒，她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等一下，麻煩兩位大哥再陪我去個地方，我有點事想問問，今晚弄不清楚我始終心裏放不下……”
許強是見過老大炫耀手上那塊上海手錶的，知道兩人關係不一般，哪兒敢推脫，直接當嫂子一樣對待。
“你這話就見外了，大哥人不在，我們這些兄弟搭把手幫個忙是應該的……”
老張沒說話，也跟着點點頭。
在他看來家裏的事鬧得再凶人家也是親父女，自己一個外人不好開口，幫幫忙、站站台就可以。再多，就沒分寸了！
三個人也不墨跡，打着手電筒往s市陶瓷廠附近走去。
“記得林二紅嫁的男人就住在這附近，打聽一下找到人不是問題！”
想來想去，林嘉禾想到一個關鍵人物——林二紅。
她之前的親事定在國慶放假第二天，現在已經出門子快一個月了。可要論誰對林大剛最熟悉，還得是她這個親妹妹。
林嘉禾不相信，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麼久，林二紅能不知道林大剛和老家的事兒？
畢竟她出嫁前半個月林大剛才受傷，兩個人都不用工作，同吃同住最容易探聽到消息。
到了陶瓷廠附近，說了林二紅男人的名字，很快找到一個院子。地方看着不小，但屬於林二紅一家的只有兩間東屋。
已經是大晚上，院裏鄰居們聽到有人進來，好幾家開了燈，隔着窗戶防備的打量來人。
知道是找誰的，亮起來的屋子又一間一間熄滅，不時傳來幾聲孩子大人的吵鬧，不一會兒又安靜下來。
林嘉禾找對地方敲了門，裏面傳來一句不耐煩的女聲。
“誰啊？都睡了！有事兒明天再說吧！”
嘉禾聽出來是林二紅的聲音，提高聲音喊了句：“是我，有事，出來一下！”
屋裏傳來男人和女人的對話，昏暗的燈光亮起，林嘉禾也注意到時間不早了，又是深秋，八九點就又黑又冷。
站在門口跺了跺腳的功夫，林二紅披着衣服出來了，看她的臉色疲倦、頭髮雜亂，整個人狀態比上次見面差多了，估計結婚後的生活過得不咋樣。
林二紅日子確實不好過，一結婚，之前的看電影、買東西、殷勤小意全沒了。三個孩子兩個大人，每天一睜眼就是要吃要喝，錢全攥在男人手裏，自己每天累死累活沒人搭理一句。
見到門外的林嘉禾她上下抬了抬眼，懶洋洋的倚靠在門框上愛答不理。
“咋了？找我啥事兒？”
“我想問你點事情，你哥說老家要人伺候，攛掇曹桂芳讓我妹妹嘉妙下鄉的事你知道嗎？”
嘉禾也不拐彎子，她知道林二紅這兄妹倆都是自私自利的性子，不會為了什麼兄妹情誼替對方遮掩。
“什麼下鄉？我不知道。他鬧騰你找他去，關我什麼事兒？”林二紅先是一愣，繼而眼神閃躲，明顯想到些什麼，語氣也發虛。
“十塊！你說了我立馬給你！”
嘉禾懶得扯三道四說廢話，直接掏出一張大團結，立刻引的對面女人站直了身體。
“真的假的？別唬我！”林二紅上手就要搶過去，被嘉禾往後一躲閃開。
“告訴我你知道的，不然別想搶！”
身後許強二人不知道誰低聲咳嗽一下，驚的林二紅往後一退，回到了屋裏——外面漆黑，剛才她顯然沒注意到有其他男人。
“怎麼了？”屋裏傳來男人的聲音。
林二紅先是看了嘉禾手上的大團結一眼，隨後敷衍着解釋道：“沒，沒事，我和堂妹說幾句話，很快就完，你先睡吧！”
很顯然，她不想把這筆即將得手的“外快”讓男人知道。
“放心，這是我朋友，陪我來的！”林嘉禾安撫一句。
對方看了眼身後放下心，怎麼說也是在自己家，想他們也不敢亂來。
“你說真的，我把知道的告訴你，你就把這錢給我？”林二紅還有點不信，世上還有這好事，這可是十塊錢！她哥干一個月的苦力才掙十五呢！
“沒錯，錢就在這裏，你說完，我鬆手！”說著，林嘉禾又把手上的錢往前遞了遞，剛好處在林二紅的眼前。
林二紅一雙眼睛都被整張大團結吸住了，男人是給她買過東西，可錢是一分沒給過。現在又一副防賊的樣子防着自己，她能不缺錢嗎？
兄妹？呵！這兩個字她腦子裏就沒想到過。更何況……
“林大剛就不是個東西，沒見過這麼苛待親妹妹的，我男人給的二十塊爹娘錢被他要走了一半……”
“你那個后媽也不是好東西，說好拿這十塊錢給我置辦陪嫁，轉身就給林大剛了！到頭來，我光着身子進的門，家裏別說多嫌棄了……”
她哭訴了一番，見嘉禾露出不耐立刻轉換話題。
“我哥他剛受傷那幾天挺老實的，一直在床上躺着，他腿壞了也沒法兒動……”
“之後養了十來天，能拄着拐杖下地了，大伯讓他養着，他不聽，隔三差五往外跑。每次回來腿疼的嗷嗷叫，可就是不安生！”
見嘉禾聽的認真，她心裏一喜，這錢看來有着落了，又故意壓低聲音小聲道：“後來兩天他神神叨叨的，一會兒在屋裏又哭又叫，說什麼不行了，不活了之類的胡話……”
“沒兩天又出去一趟，回來臉色煞黑煞黑的，跟誰欠了他八百塊似的。人也不說話了，也不鬧騰了，天天悶頭吃飯吃藥，吃完了往床上一趟跟死人一樣……”
林嘉禾心中一動，別人不知道，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絕不是養兩天就沒事，這“不行了”或許不是說別的，而是真不行了！
“你哥除了腿受傷，還說別的地方受傷嗎？”
“別的？”林二紅想了一回，“沒啊！身上倒是挨了不少打，鼻青臉腫的好長時間，現在早沒事了！”
她心性涼薄，才不在乎親哥傷的怎麼樣，吃好的沒有她的份兒，挨打受罪也活該！
“那葯呢？”嘉禾神色莫名，如果真是自己猜想的那樣，他不可能不看醫生救治。
“你注意他的葯都是從醫院拿來治腿的？沒有偷偷自己買過葯嗎？”如果想救治那個特殊部位，又沒有告訴別人，吃藥肯定也要偷摸着來。
“偷偷自己買葯？”林二紅皺眉深思，沒有印象，主要是那段時間她和對象打得火熱，根本沒多注意。
可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立刻高聲喊出來。
“我想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