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送別

“要不，我找人換點外匯券去？”沈明輝皺眉想了想開口道。

嘉禾對文物商店的憧憬和嚮往，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雖然是外地，外匯券這種東西以往也沒碰過，但他想京城黑市裡也應該有——只要有錢，黑市裡什麼東西換不來！

“今天是來不及了，你還能在京城待幾天？我想想辦法……”

林嘉禾一聽，趕緊開口攔下他。

“別，不值當的！為這點小事再折騰一通，我才真要生氣。”

自家事自家知，要說欣賞精美玉器她還能點點頭，可要說鑒賞文物？可去他媽的吧！

就自己那半瓶子水晃蕩的水準，愛好是假，愛錢是真！

絕大多數的穿越同行都少不了買古董、淘寶藏，金石玉器、名師字畫，紫檀沉香、八寶琉璃，買的那叫一個爽！

可東西到手真有那個鑒賞能力嗎？更多的其實還是滿足一種收集欲！

嘉禾很明白，自己就是小民思想，收藏值錢的、收藏寶貝，以後升值能換更多的錢，過更好的生活。

既然如此，又何必急急忙忙動作，反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破壞現在平靜的生活。

“何況，也不是沒有收穫……”遊戲面板發來新消息，她有所預感，但不好在外面查看。

“還是那句話，搞收藏、鏟地皮，都要再等兩年……”

調整好心情，她準備拉着不太高興的某人離開。走出去好久，對方還是擰着眉頭。

“怎麼了？生氣了？”林嘉禾莫名其妙，直接發問。

“沒，沒有！”

沈明輝嘴上說著沒有，心裏確實不好受。

自己一個大男人帶對象逛京城，準備了一大把錢票買東西，結果因為抓小偷沒去成。

好不容易對象看上了這個什麼文物商店，結果又要外匯券，特娘的，偏偏自己手上還沒有這玩意兒！

“唉！”心裏忍不住深深一嘆。

他也不敢說什麼“要什麼就能給什麼”，可在黑市裡好歹也算順風順水好幾年。這一下，確實讓他有點沒臉。

好在，讓他找回臉面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兩人先後一通磨蹭，半個下午過去，說好吃東來順的時間也到了。

東來順所在的東風市場緊挨着王府井，走兩步過去，門口已經排起長長一條龍的隊伍。

倒騰票號這種東西沈明輝熟啊！這會兒正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

什麼地方都不缺黃牛，沈明輝在前面擠了一會兒，很快便得意的跑回來拿出一張排序靠前的票號。

“走，帶你吃涮羊肉去！”

見他高興，嘉禾也給面子，捧了一句。

“還是你厲害，這麼快就搶到位置了！今天花銷全靠你，我就等着吃飯了！”

男人，哪怕是剛蹦噠到二十的小男人的自尊心也是很重要的。林嘉禾的話確實有效，剛剛還悶悶不樂的某人立刻換上了笑模樣。

“你放心吃，我錢和票帶的足足，你想吃什麼點什麼，今天咱們闊氣一回！”

這頓涮羊肉吃的確實闊氣，什麼上腦、黃瓜條、磨襠、大三叉、小三叉通通來一份。還別說，十月深秋里熱熱乎乎吃這一頓，那真叫一個爽！

糖蒜脆、調料香，“'辛、辣、鹵、糟、鮮”的香味調和，着實是一絕！

沈明輝這種胃口大的中途又叫添菜，一通胡吃海喝，倆人幾乎是腆着肚子出的門。

“現切的鮮嫩羊肉就是好吃！下回有機會咱還來……”

林嘉禾沒理會吃的滿嘴是油的某人，自己一不小心也吃撐了。

“花了多少錢？”她問。

“沒多少？”沈明輝防着她要給錢，含糊着不肯說。

嘉禾斜了他一眼，要是以前自己肯定給，但現在倆人這關係……

“哼！想什麼美事兒呢？說好了吃你的大戶，我可不會給錢！”

美人嬌俏，飛斜眼兒也是美的，沈明輝挨了呲，反而更開心了。

“那是，早說好了的，花銷我出……”樂呵呵的看了一眼兜里的發票，沈明輝才念出聲。

“……上腦兩份4元、黃瓜條一份2元、磨襠兩份4.2元、大三叉兩份4.8元、羊肉串五串1元、小菜兩份6毛……，合計26塊五毛錢！”

一大串念下來花的可真不少，幾乎就是林嘉禾一個月的工資，至於肉票糧票更不必細說。

不過兩個都是不缺錢的主兒，誰也沒有抱怨花銷多，反而一路上都在誇老字號味道好肉實惠。

這一點兒上，嘉禾覺得兩人還是很般配的。換一個人，一頓飯吃掉一個月的工資，別說涮羊肉了，涮龍肉他都得心疼——畢竟這是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年代！

吃完飯也快四點半了！

倆人決定不逛了，慢慢悠悠散散步，一會兒就搭車回去。

可惜天不遂人願，有時候該來的總會來。

如果說之前沈明輝在她面前表現的一直都是正直、溫順、嬉皮笑臉的好模樣，那這回林嘉禾也算見識到了他狠厲強悍的另一面。

下午被抓進去的兩個小賊就像沈明輝猜的那樣，身後是沒什麼大勢力。可半大小子也有混的好的小兄弟，更何況是在這種最講“義氣”的年紀。

中午人被抓，下午三四個人就收到消息趕了過來，確定對手只有一男一女還都是外地人，便下定決心給兩個“多管閑事”的一個教訓。

結果可想而知，沈明輝從沒人管的野孩子到黑市老大也不是白混的。發現了鬼鬼祟祟的幾人，確定只有幾個半大小子，直接選擇硬剛上去。

假李鬼遇上真李逵！挨揍的肯定不是沈明輝！

幾個小子被揍得鼻青臉腫，逃之夭夭。

沈明輝也立刻帶媳婦坐車離開——就怕打了小的惹來老的，真鬧起來他也不敢保證不吃虧。

“你剛剛下手沒打他們的腦袋吧？別出什麼大事……”

剛動完手的沈明輝滿身煞氣，本來就兇狠的眉眼更犀利幾分。她沒敢多問，安靜了一路，等到了紡織廠大門才敢試探着開口。

“沒事，我有分寸，沒碰要害，都是皮肉傷！”

沈明輝一下就聽出了她的意思，趕緊出聲安撫：“你放心！幾個毛孩子還不夠我消消食的，嚇到你了？是我沒注意！”

今天的約會雖然不算圓滿，但他感覺得到兩人的關係明顯有所進展，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把人嚇跑。

聽了他的話，林嘉禾也鬆了一口氣。就怕他下手一個沒注意，出了事就難辦了！

只是今天這些麻煩她也是親眼見證，不能怪在沈明輝頭上，只能說是沒辦法的事兒。

現下得了對方保證，除了安心外免不了叮囑幾句。也要感謝現在的社會風氣正直，不然往後推半個世紀，幾個小賊往地上一趟，起碼就得賠出去兩套房！

人送到大門口，沈明輝也知道自己該走了！

可要是能那麼利索，也就不叫談戀愛了。

磨磨蹭蹭半天，想着說點什麼，又不知道從哪兒說起。

“你這次回去就不會來了吧！”還是林嘉禾先挑了一個話頭，輕聲問道：“你要是方便，替我去看看嘉妙吧。我這兒一個星期內回不去，也不知道她在家怎麼樣了？”

小貓小狗養一年都會有感情，更別說一個乖巧聽話的妹妹了，走了一個星期，她自然心裏惦記着。

“嗯，沒問題！我回去就看看去！”

見她只記得妹妹，沈明輝心裏有點不樂意。

“別的呢？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他眨了眨眼，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珠又直勾勾的盯着人。

顏值在這裏，林嘉禾不覺得厭惡，反而有種被大狼狗專註凝視的深情味道，只能說長得好看確實佔便宜。

“別的？別的就沒什麼了！你路上注意安全，小心開車，別疲勞駕駛！”想到現在的開車情況，似乎沒有專門的安全規章，她又特意叮囑兩句。

“還有，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司機一壺酒，親人兩行淚，好像就這些吧？你看着點，車在路上不是小事兒，你也有經驗，多注意點……”

說是說了可這不是自己想聽的呀？某人暗自抓狂，面上卻一本正經。

“沒了？沒別的了？”語氣遺憾而沉悶。

“嗯！”

林嘉禾心裏也有一點小傲嬌，雖然他通過了自己的“考核”，兩人關係也更進一步，但這種事怎麼能讓女生主動開口？

“沒別的了！回頭見吧！”下次說清楚也不錯。

“哦！”

這下沈明輝真成可憐的大狗狗了，耷拉着眉眼，有氣無力的應了一句。

“那我走了，你照顧好自己，家裏放心有我呢！”

“要是、要是回來就給我發電報，我去火車站接你！”

他還是忍不住伸出試探的腳，卻立刻被一口回絕。

“不用了，大家一起回去安全沒問題。你要是去了就說不清了！”嘉禾是想試試談個戀愛，不是急着結婚。

“那好吧！我、我走啦？”

嘴裏說著要走，面上猶猶豫豫捨不得，本也算強勢的人，這下更有幾分莫名的委屈。

行吧！林嘉禾發現自己挺雙標的，對上心的人難免一再心軟。

“喏！這個送給你吧！沒別的意思，昨天買相機看到了順手買的，別嫌棄！”

說著從口袋拿出昨天買的那款上海手錶遞過去，其實是從遊戲空間偷偷取出來的。

沈明輝不缺手錶，別人那兒千難萬難的手錶票，他要想找，黑市裡總能淘換到。

可是這又不一樣，媳婦送的表能和自己買的一樣嗎？

當下歡歡喜喜的接過來，立即戴在手上扣緊。

“給我的？怎麼想起給我買手錶了？多不好意思！”

這人一高興，嗓門都敞亮幾分，顯得格外的傻乎乎，嘉禾只覺沒眼看，嘴角卻微微翹起。

說是不好意思的某人，手上動作卻不慢，擺弄了幾下覺得更合心意還特特湊過去給媳婦兒看。

“怎麼樣？我帶着不錯吧？板板正正，剛剛好！”

不理會某個美滋滋的傢伙，林嘉禾將伸到眼前的手腕袖口整了整。

還別說，古銅色的手腕頸膜緊實，搭配金屬質感強烈的老式手錶確實很般配，幹練又不失男性硬氣。

“挺好看的，好好戴着吧！至少帶出去不怕被查！”自己的心意能被人喜歡，嘉禾不自覺笑的溫柔。

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話里的意思，沈明輝更覺心裏柔軟妥帖幾分。

“我知道了！我會一直戴着，你送我的第一件東西我肯定好好護着！”

得了好兒，他也不再作怪，神色一正，高大俊挺中又帶幾分英氣。老老實實和人道了別，才依依不捨的離去。

玩兒了一天，路沒少走，回去一躺下渾身簡直要累癱！

好在自己有外掛，林嘉禾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拿出一份體力藥劑吃掉，因為是普通瓜子的外形，就算被人發現也不會起疑。

遊戲消息也偷偷查看，果然，又刷到一件好東西。

一尺見方的扁形木盒，其上描龍畫鳳、金漆着色，有砂紅點綴，作各式各樣彩色花卉圖案，是一隻整體呈墨色的漆盒，裝潢精緻，典雅華貴。

她頓時好奇不已！

“盒子都這麼漂亮了！裏面裝的又是什麼？”

雖然期待，但看盒子不過三寸左右的厚度，大件物品是別想的，必然裝不了什麼東西。

“難道是一本書？”

只是找了半天不見鎖孔，再一看，原來是和月餅盒一樣上下嚴絲合縫蓋在一起。

打開一看，險些眼花，以為真是一盒月餅。

墨色漆盒中，整齊安放着十塊形狀各異的“月餅”，黑、白、黃、橘、綠、粉、赤，又有木黃、靛藍和深青色，十塊餅狀石塊各有十色。其上又各自有金色題字，細密整齊，書法優美。

嘉禾不敢輕易取出，只湊過去嗅了嗅，心中有了猜想。

“果然是墨錠，有墨臭，卻淺淡，還有其他味道摻雜。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

自知鑒賞水平一般，她也不浪費時間，直接放入交易所顯示物品信息。

“集錦墨，御制西湖十景詩文彩墨一套，共十錠，分別題詠西湖十景：蘇堤春曉、麴院風荷、花港觀魚、三潭映月、柳浪聞鶯、斷橋殘雪、平湖秋月、雷峰夕照、雙峰插雲、南屏晚鐘。”

“我就說嘛，怎麼墨錠子還做的這麼漂亮，原來是御用上貢的精品！”

又看詳細描述：“正面楷書填金御制詩文，背面飾山川勝景，每錠形制、詩文、風景各異，摹刻精美，一絲不苟，質地堅潤，墨形豐富多彩，為清代貢墨的精品之作……”

見到是清代貢墨，林嘉禾想到曾經聽過的一個傳聞，據說早期為了創外匯有大量珍寶文物流出國內，國家見此明令要求不可交易清朝以前的文物，提出“細水長流，少出高匯”的方針，保留了大量珍品佳作於國內。

同時，似乎是因為題字較多，系統這次顯露的信息也更豐富，點出這套彩墨為“歙汪節庵恭造”，墨錠上塗金御題詩文也一一呈現，有：“林鳥時一鳴，堤上遊人早，昨宵微雨來，媚此晴光好。”

有：“紅欄面面風，花似霞蒸蔚，清賞一披襟，當筵送香氣。”

還有：“孤月到天心，三潭如鼎峙，容光盡透穿，錯落明珠似。”

……

十首題詩與西湖十景詩畫相合、景色重疊，意趣盎然，暫不贅述。此外又各自留印如橢圓形篆印：“汪氏”，方形篆印“節庵”，均陽識金地。

欣賞佳作珍寶的樂趣不光是看起工藝形態，更有追根溯源、探查其歷史根底的好奇求知慾。如今頗有所得，嘉禾已經滿意，小心將墨盒重新合實收好，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