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退
郭生野淡淡道:“只有廢物才會走上殺妻殺子的道路來證明自己已經與人脫離，得道成仙了。”
連日夜相伴的妻子和兒女都能狠下殺手，只為了自己的大道，這樣的人怎麼會成神成仙？
哪怕得道了，下場也註定凄慘，畢竟修鍊向來講究因果，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在其他事情上都那麼講究因果，在這個為得道而徒增殺孽的方面卻不講究了。
“你說的有道理，但是莫問劍應該殺妻應該不是為了自己，這和莫問劍又有什麼關係呢？”張武疑惑道:“而且會不會是我們誤會魔帝了？”
畢竟他們都不是莫問劍本人，甚至只是一群隔了上千年，歷史記載還斷層的陌生後輩，很有可能站着說話不腰疼。
張武這話一出，天子殿門口的幾個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秦鳳青才無語道:“莫問劍本就不是好人，難不成我們還要把他往好處想嗎？”
張武無言以對，但是不得不承認道:“你說的……很有道理。”
“若是將莫問劍往壞處想，他一個每次做事都要遮掩自己目的的人，偽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不是很好猜嗎？”
秦鳳青接著說道:“我猜……莫問劍之所以偽裝情深，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他真的對自己的妻子心懷愧疚，另一個原因是根本原因，他需要一個弱點。”
“弱點……”
張武懵了，他爹雖然是人族領袖，在人族權利不小，但是家庭環境極為簡單，自然不懂這些情情愛愛上設下的彎彎繞繞。
但是被秦鳳青這麼一點，張武便懂了，若有所思道:“按照莫問劍的性格來說，倒是極有可能的。”
郭生野笑眯眯道:“我一直覺得莫問劍有表演型人格，所以偽裝情聖倒是他的作風。”
“表演型人格？”秦鳳青猛然想到了被他忽略的蔣昊，驚道:“這麼說來，蔣昊那麼變態……其實也能反應出來一些莫問劍的性格特徵。”
張武倒是在地窟里混久了，對地球上這些現代化語言難得陌生了許多，遲疑道:“也許可以等我們回去之後，讓心理學專家來側寫一下莫問劍？”
“倒也不必那麼麻煩。”郭生野笑道:“不過確實該準備一些專家，我們以後遇到拿不準的老古董，倒是可以向他們請教一番。這些說到底，都是我們人族的知識瑰寶，怎麼能因武廢文。”
張武贊同道:“早該如此，咱們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馬上定乾坤’可不是玩笑話，文也是極為重要的。”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心存謀略何人勝？古今英雄唯是君。”郭生野笑眯眯道:“這詩正符合了新武時代的主旨。”
武科生能文能武，新武時代又是人人如龍，無人不英雄。
到了這時候，反應稍許遲鈍的小唐才明白這些人族的險惡用心，明明是為了捧一踩一，捧人族，踩魔帝，這三個人才在這兒凡爾賽這麼一大堆。
誰讓秦鳳青點明了莫問劍的目的呢，若不是莫問劍想要趁火打劫，當上人族領袖，這三個人倒也不會這麼光明正大地貶低莫問劍。
不過殿主好像從一開始就很討厭莫問劍，每次提起魔帝，都沒什麼好話。
吹捧了一番新武時代，表明了自己忠誠的心跡后，張武才說起正事，進入正題:“諸強都想要拿到眾生之門……”
他抿了抿唇，說道:“但是眾生之門只是門，沒有鑰匙，傳聞……眾生之門的鑰匙就是人族。”
秦鳳青是第一次聽到這消息，震驚得無以復加:“所以這些人都在裝？”
表面上圍殺人族，只是為了讓他們交出眾生之門。
實際上不管人族交不交出眾生之門，他們都要圍殺人族。
因為人族的性命可以開啟眾生之門。
秦鳳青面上帶了些苦澀:“是我天真了。”
他看了那麼多冷酷狠厲的場面，知曉諸強對人族的險惡用心，卻從未想過這些人從一開始就不打算放過他們，都只是在裝模作樣。
哪怕諸強被人族殺怕了，他們也不會放棄對人族的剿殺。
秦鳳青本以為他們被殺狠了，自然就怕了，退縮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低估了這些老古董的喪心病狂。
他艱難地勾起嘴角，想要露出以往的輕鬆笑意:“這些人……演技可真好啊。”
說到後面，秦鳳青的手掌已經緊握成拳，血液一滴滴地落在了殿門口地面上的石板上。
只是這石板似乎有特異功能，竟直接將血液消化了，一點污跡都沒有留下。
張武拍了拍秦鳳青的肩膀，卻什麼都沒說。
他的父親如今正在場上廝殺，而秦鳳青和他爹的恩師老校長也在場上廝殺，可他們兩個卻只能幹看着，無法插手。
郭生野面無表情地再次提醒道:“這種事情你們會經歷許多次，習慣了就好。”
秦鳳青幾乎以飛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恢復了往常弔兒郎當的模樣，震驚道:“這種事……怎麼可能習慣得了？”
小唐詭異地勾了勾嘴角，笑道:“你不要低估自己的適應能力和承受能力。”
秦鳳青無力道:“不，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點也不想鍛煉自己在這種事情上的承受能力和適應能力啊。
秦鳳青若是想要當一個旁觀者，完全大可不必拚命修鍊，他就是想要參戰，成為戰場上所有人都矚目的那顆戰星，所以才修鍊了莫問劍留下的邪門功法。
他一早就知道那功法有問題，但是那又如何？
只要能讓他變強，讓他做什麼都可以！
因為秦鳳青，鳳生來翱翔於青天，不可墜，不會躲，不能避。
小唐皺眉道:“你們不知道天子殿的另一個名稱嗎？”
張武茫然，秦鳳青卻仔細回想了一番，在某本書籍中找到了些許記載:“酆都城閻羅殿又稱天子殿？”
張武問道:“酆都城是什麼？”
秦鳳青解釋道:“就是陰曹地府，類似於鬼國的京都，天子殿又稱閻羅殿，殿中供奉着閻王爺。”
張武深吸一口氣，道:“所以殿主其實是……閻王爺？”
不會吧不會吧，世界上居然有他這樣的人，在還是活人的時候居然就已經擁有了地府和陽間的雙重編製？
小唐極輕微地皺了下眉頭，又很快展開，沉吟道:“按理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殿主向來特殊，所以殿主的天子殿，也可以稱之為輪迴殿，供奉輪迴之主。”
“輪迴？”秦鳳青深呼出一口氣，嘆道:“難怪殿主說我們會經歷更多這樣的事情，直到我們習慣。”
此刻的張武也明白過來了，試探地問道:“殿主的意思是，我們作為輪迴殿的人，不能插手普通人的命運嗎？”
不對啊，殿主不就已經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嗎！
張武雖然不知道郭生野到底改變了誰的命運，但是哪怕是他，在地窟的時候，也聽說過無數次郭生野的大名。
復生之地的野王出手向來肆無忌憚，行事更是隨心所欲，就這樣的性格，哪怕打死張濤，張武也不信他沒有改變過別人的命運。
還是說……這天子殿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只能讓郭生野一個人改變別人的命運，他們這些小臣子無法更改？
郭生野回想了一下，說道:“等時機到了，輪迴的規則自然會烙印在你們的靈魂之中。”
“什麼時機？”
郭生野高深莫測道:“天機不可泄露。”
自然是等輪迴殿完善了，他現在只能接引亡者，不能使亡者復生，這說明輪迴殿的權柄他目前只拿到了一半，時機當然沒有到。
只是他郭生野哪裏能說出這麼沒有逼格的話語，所以加工一番，便成了天機。
而秦鳳青和張武雖然吐槽郭生野賣關子的行為，但是也已經對這種借口脫敏了。
畢竟他們這些新武人就是聽着老古董們口中的“時機”長大的。
不知道老古董的時機在哪裏，也不知道殿主的時機在哪裏，但是只要當下沒有後悔過，過好自己的生活，守好自己的本分，自然就不會過多糾結在這種“大事”上。
時機不時機的，對於弱雞的他們還是太過於遙遠了，不如趁此機會多多提升自己。
雖然秦鳳青還不曾知曉輪迴規則，但是大體也能猜測一些，無非就是那些窺探天機的人不可輕易為他人改變命運的老生常談的道理。
一時之間，秦鳳青沉默了，眼神暗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時候，張武憨憨地問道:“我爹還有後手嗎？”
一是擔心他爹，二是為了轉移秦鳳青的注意力。
張武的話音剛落，張濤便分出了接近三十道由不滅物質構造的金黃色的分身，只是他本人的氣息還在不斷地下滑。
這近三十道的分身瞬間飛向了四面八方，對着諸強貼臉自爆，而張濤本人的精神力已經微弱得微乎其微。
郭生野皺了下眉，在這一瞬間，張濤的靈魂之火暗淡了些許，雖然很快又明亮起來了，但依舊不如先前。
幾乎是一眨眼的時間，張濤撕碎了帝尊中較弱的虛陵洞天帝尊，也就是殺掉楊家老祖的洞天之主。
撕碎后，他甚至來不及收拾殘局，將帝尊一口吞下，隨後，張濤便帶領着一群人迅速遁逃進入了空間通道。
“追！”
數道身影跟隨着張濤進入了空間通道。
莫問劍隨手一擊，將萬妖王的頭打爆:“等，本座答應了他，一盞茶后你們再追，別逼本座殺你們。”
張濤唯一的要求就是這個，而且他已經得知冰棺的下落，先前答應的六位帝尊也可以率先去追張濤，於是莫問劍便不管了。
黎渚看向身影有些虛幻的莫問劍，好奇道:“魔帝就算藏身復生之地，也無需這般藏頭露尾，還是說……現在的魔帝已非魔帝？”
他還是笑得極為斯文俊美，面容帶着病氣，絲毫看不出他慢條斯理的話語中是對魔帝的試探和挑釁。
“總有人覺得你要麼死了，要麼復生了，可復生便不會有現在如此強大的魔帝了。可為何沒人想過……也許你真的復生了，只是找到了魔帝的遺蛻呢？一個帶着記憶復生的武者，主動去復生，將遺蛻封存，再去取回，本王還沒試過，如此一來，是否還能保持前世戰力，魔帝，你是否能告知本王呢？”
莫問劍淡淡道:“你想試試？”
黎渚也語氣淡淡地回答道:“不想，只是好奇你為何要復生，為何要放棄魔帝的身份，放棄魔帝的實力，有必要嗎？”
這時，郭生野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那身影已經沒入通道的身影們再次化為絲線，掌控在郭生野的手中。
一拉，便全部都如同閃電般快速地回到了天子殿的蠶繭之中，蠶繭也在瞬間消退，重新落入郭生野的體內，化為他原本的精神力。
只是郭生野的臉色越發蒼白，幾乎看不出一絲人氣。
若是秦鳳青或者張武來碰一碰郭生野，恐怕都會以為坐在他們身邊的郭生野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
不過秦鳳青現在倒是在專心聽着黎渚的話語，沒有注意到郭生野微弱的動作。
他低聲道:“原來咱們的猜測成真了……”
秦鳳青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原來他真的想要取代我們，成為人族的新領袖。”
郭生野輕咳了一聲:“沒有我們。”
秦鳳青醞釀好的情緒被郭生野無情的話語打斷，喉嚨一哽，很快說道:“蔣昊是莫問劍轉世身這件事……張宗師他們知道嗎？”
“不，應該是方平，方平他們知道嗎？”
郭生野想了想，隨口道:“應該是都知曉了吧，不必擔心，哪怕你上位，蔣昊也不會上位。”
“……”秦鳳青幽幽地看了郭生野一眼，道:“我是不是該感謝您把我看得比蔣昊還要高？”
畢竟在別人的眼中，蔣昊比他更像是青年天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