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走,請回頭。
墨色的天空陰暗重疊,高考考生內心積壓的情緒被籠罩在悶熱的六月,寫完最後的英語作文靜靜等待着考試終點信號,蓋上筆帽,起立,看着已成定局的一切,你可以選擇走出考場,可以選擇衝出考場,你可以用一切合理和不合理的姿態離開這個悶熱且壓抑的地方。
楊四眼收拾好筆袋走出考場,逆着人流,感受着所有人情緒的衝擊,他手裏拿着粉紅色的信封,來到顏曉雨的考場門口,他緊張的等着她,手裏拿着的是對她的告白。
顏曉雨走出來看着在走廊里走來走去的楊四眼,她跑過去推了他一把,小手背在後面嬉笑着看着楊四眼,楊四眼扶了一下牆,轉過身把顏曉雨抱進懷裏。
“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吧。”楊四眼看着顏曉雨的眼睛說;顏曉雨推開他,轉身欲走,留下一句:“我可沒同意奧,你別自作多情。”
“誒?說話不算話啊,騙我是你是小狗。”
“楊四眼!你現在長本事了啊!”顏曉雨轉身看着楊四眼。
“顏曉雨同學。”楊四眼突然嚴肅起來,把手裏的信封遞給顏曉雨,說:“我想和你在一起,從現在開始沒人說我們早戀了。”
顏曉雨讓這又直又硬的告白弄的害羞,小手接過信封立馬放進透明筆袋裏,又聽見楊四眼說:“曉雨,我愛你。”顏曉雨的臉刷一下紅了,她害怕楊四眼還有什麼令他害羞的話要說出來,搶先說:“不許說話!”說罷轉身就走。顏曉雨不敢走太快,她害怕身後的傻子不會跟上來,她也不敢走太慢,怕失去這種轉身就走的氣勢;顏曉雨很快就後悔了,後悔自己獨自一人在前面走,她心裏甚至在吶喊:“楊四眼你個笨蛋!”很快,一陣帶電般的暖意刺激到了顏曉雨的左半身;楊四眼的大手抓住了顏曉雨的手腕,慢慢的往下牽着顏曉雨的小手,還沒有走出教學樓,已經十指相扣起來。
楊四眼就這樣和顏曉雨一直走到公交車站,等車來,顏曉雨說:“晚上陪我去西廂亭轉轉吧。”楊四眼看着顏曉雨擠上車,一手扶好一手拿着筆袋跟楊四眼揮手,楊四眼笑着揮手回應顏曉雨;他看着晃動着的粉紅色信封,是那麼耀眼;笑着的女孩是那麼美麗。粉紅色,是這個女孩最喜歡的顏色。
剛送走顏曉雨,一輛電瓶車停在楊四眼面前,騎車的是李大海,沒等楊四眼反應過來,李大海開口說:“四眼兒哥,快跟我走,我哥和祥哥被人堵了!”楊四眼看這矮胖子慌成這樣,隨即跨上車對着李大海說:“邊走邊說。”
十八歲,初生牛犢不怕虎,鮮衣怒馬少年時。李釗和雷祥考完試去清真麵館吃面,不知道哪來的混混提着酒走進來,剛坐下要了牛肉開始喝酒,老闆見狀上前勸阻無效,混混罵著髒話讓老闆上菜。;雷祥本身性格直爽,五大三粗,最愛打抱不平。李釗也是人高馬大,二人也算是志趣相投,便上前去,伸手搶了混混的肉,倒了混混的酒,踢了凳子,嚇的混混不敢還手,罵罵咧咧喊着一定要報仇,見混混走遠,二人這才坐定吃完面離開;出門不遠,一輛麵包車橫在二人面前,沒等報上姓名二人便被連踢帶打推進車裏,李大海正好來找他哥,見到這一幕,便按兵不動一直跟着麵包車駛進廢品站,李大海這才掉頭回來找楊四眼幫忙。
楊四眼聽完李大海說完,也到了廢品站,嘆了口氣說:“只能用錢了。”一股刺鼻而來的酸臭味,讓二人皺了皺眉頭,楊四眼開口便喊:“李釗!祥子!”二人喊的聲音此起彼伏,
終於聽見了回應:“這兩個是你的人?”楊四眼和李大海的目光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一個倉庫門口癱坐着兩個大個子,兩個大個子周圍稀稀拉拉站着十幾個人。李大海跟着楊四眼走過去,開門見山的問:“幾位是想怎麼解決?”對面的混混聽到后咧着嘴笑起來。
“喲,聽起來是個明白人。”一個光頭走近楊四眼說,“簡單,和平年代,拿錢消災,”
“說個數。”楊四眼看着光頭說。
“你的人打的是我弟弟,一瓶酒兩千,精神損失費兩千,那店鋪是我租出去的,擾亂我店鋪六千,一萬,你們把人領走。”
“我掃你。”楊四眼打開手機。
光頭愣了一下沒想到來的這人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看着錢到賬,光頭擺擺手讓他的人讓開。
楊四眼和李大海過去把李,雷二人扶起來,二人臉上被打的七葷八素,楊四眼看着雷祥的麵包臉,李釗耷拉着胳膊,好在腿沒事,四個人很快走出廢品站。
光頭手插着兜看着他們走出去,招呼他的混混老弟過來,耳語道:“戴眼鏡那個盯緊點,油大。”混混老弟聽完笑起來,招呼其他幾個人跟過去。
昏暗沉悶的陰天隨着高考也結束了,天邊能看到落日的餘暉,這餘暉像血一般鋪在遠處的天空。
李釗暗罵了兩句小混混后,李大海帶着他回了家;楊四眼和雷祥倒是不緊不慢的向落日的方向走去,楊四眼說:“兄弟我終於能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了。”雷祥腫着臉回答:“呵,就剩我一個唄。”楊四眼撞了一下雷祥的肩膀說:“急什麼,日子長着呢。”二人在餘暉下發黑的背影走上了馬路天橋,於此同時,二人前後出現了幾個不友好的身影。
雷祥腫着臉悶頭往前走,絲毫沒有發現異常,楊四眼拉住了雷祥,兩個人站在橋中央,前後圍堵的便是廢品站的混混。
打頭的是剛才光頭的弟弟,哥哥大光頭,弟弟小光頭。小光頭逼近二人說:“哥們,一萬不太夠啊。”雷祥低聲對楊四眼說:“這幫小子是無底洞,報警吧。”楊四眼剛拿出手機準備報警,沒成想從身後衝上來幾個人勒着楊四眼的脖子打掉他手裏的手機,雷祥見狀抬起胳膊向後撞,把幾人撞到在地,趕忙去把楊四眼身後的人拉下來,小光頭也帶人從正面衝上來,楊四眼藉著後面人的力抬起雙腳蹬在衝上來的小光頭身上,小光頭仰面摔倒,鋥亮的光頭砸在地上出了血。
楊四眼這一腳也恰巧掙脫了後面的人,雷祥照着地上的小光頭又是拳打又是腳踢,楊四眼爬起來搜尋手機,剛翻過身,雷祥發出慘叫,楊四眼回頭看去,小光頭急了眼,掏了刀子,捅在雷祥的肩膀上;楊四眼起身照着小光頭後腦勺就是一拳,小光頭疼的鬆了手,楊四眼把小光頭的身體從脖子勒在懷裏,小光頭的身體來回扭動想要掙脫楊四眼,雷祥捂着肩膀仰面躺在地上,其他的混混見狀一擁而上,拿腳踩着楊四眼和雷祥,你一拳我一腳,打的楊四眼鼻子眼睛都出血,眼鏡踩碎了,楊四眼狠狠的勒着小光頭。
小光頭的身體慢慢不動了,眼睛瞪的溜圓望着天,小光頭讓楊四眼勒死了,其他的混混看見死了人,停下了拳腳,馬上四散逃跑了。
雷祥躺在血泊里,楊四眼看着小光頭被自己勒死嚇的鬆開了手,他很快反應過來,爬在地上找到自己的手機,打了報警電話,顫抖着說明了情況;楊四眼丟下手機和雷祥一樣仰面躺着。
餘暉的顏色變得更深,照在地上三人的身上,楊四眼分不清是血熱還是陽光熱。
當晚,顏曉雨和約定的一樣,在西廂亭中等着楊四眼,她想和楊四眼一起拆開粉紅色信封。
等了許久,依然沒有見到楊四眼,她也沒有獨自拆開這個信封。
顏曉雨趁着月色正濃,在石柱上寫:“楊四眼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
這一晚,顏曉雨不知道楊四眼為什麼失約,顏曉雨也不知道他和楊四眼命里終將離別。
七月,太陽的灼熱晒傷多情,夜晚的晴朗宣告離別。
楊四眼和雷祥因過失殺人,雷祥被判四年有期徒刑,楊四眼被判五年有期徒刑,關押在紅場監獄。
顏曉雨來到監獄,隔着厚厚的玻璃看着楊四眼,楊四眼剃了光頭,眼角和鼻樑縫了針,帶着手銬;顏曉雨用傳聲話筒說:“光頭還挺帥的。”
“對不起曉雨,那晚遇到些事,我….”楊四眼話還沒說完,顏曉雨說:“我知道,你是過失….”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顏曉雨說:“我要去上海念書了。”
“大城市啊,恭喜你曉雨。”楊四眼對着顏曉雨傻笑。
“信,看了嗎?”楊四眼認真的問。
顏曉雨正準備回答,楊四眼的監管人員拿走他的話筒,抓着他的胳膊站起來;顏曉雨那邊的警察也是對着大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楊四眼對着顏曉雨痴痴的笑,他始終等着顏曉雨看他最後一眼;顏曉雨掛好話筒,低着頭,起身,慢慢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看着楊四眼,抿着嘴,轉身走出了監獄。楊四眼看着顏曉雨離去的方向直到大門被關上,楊四眼的眼淚最終也沒忍住。
顏曉雨看了那封信,那是一首詩:
我愛你,
這是數個平凡日子裏你情緒高漲的一天。
你快樂我才會快樂,
你的笑顏如是萬里晴空;
我的快樂是在你給我的晴空下才有的。
這是你給我多麼卑微的愛啊。
我在意你,
你的心情是世界上天大事情;
在意你的一顰一笑,
哭了還是笑了?
開心還是委屈呢?
不要,不要,
最好別哭,
一道道淚像洪水猛獸一般向我奔來,
我無處躲藏,無法閃避;
我一定會被它淹沒,吞掉。
我與你,
是黑夜中的流浪漢和糖果城堡里的公主;
你從沒有感受過黑夜的寒冷,
我從沒有感受過糖果的香甜。
你給我,
沖洗乾淨骯髒街道的氣味。
我給你,
給城堡帶去黑夜掛滿繁星。
你與我,
是純潔與深沉的碰撞。
你理解不了我。
我理解不了你。
在意與你一起走過的日子,
我們倆挨着真近呢,
真想每天過兩個人一起的日子。
我哄哄你,
你罵罵我。
你罵我是流浪漢,
我再哄我的小公主。
在意與你生活,
生活這二字,
一看便是充滿稜角的;
我們各自難免會被划傷,
我抱着你,尖刺向我。
你抱着我,柔軟給你。
謝謝我們自己一起走過起伏,
彷彿遠洋遇到的風浪,
我們互相攙扶,
起伏最終臣服於我們。
今日要和你告白,
這是比春節還快樂的日子啊!
如果我們的一生是一部電影的話,
電影才剛剛開始。
如果我們的一生是一本書的話,
這只是書的第一段話,
那上面寫着:
我愛你,曉雨。
我愛你,曉雨。
我愛你,曉雨。
顏曉雨獨自在西廂亭看完了這封信,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在顏曉雨去上海的前一天晚上,顏曉雨在粉紅色信封里寫了回信,她很快的寫完又很快的疊起來;第二天顏曉雨拖着行李,站在監獄門口把信交給門衛。
顏曉雨前往上海的當晚,楊四眼拿到了這封信,粉紅色信封已經變得皺皺巴巴,他慢慢的拆開,打開裏面的小紙;此時熄燈的號聲響起,走廊的吊燈挨個熄滅,楊四眼看到了小紙上的字:
“對不起,四眼兒,對不起。”
熄燈了,銀色的月光從房間的小窗灑在粉紅色的信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