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陽光照過的地方（終）

春天徹底的來了，一切都是嫩綠的，人的皮膚是紅潤的，心情是微妙的，帶着幾分困意，帶着幾分興奮繼續自己的生活。楊四眼和雷祥在監獄裏依舊服刑，他們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刀疤臉，楊四眼清楚的記得塑膠廠那次短暫的停電，當常士韋走到他身後的時候，他轉頭看見常士韋的眼神，是帶着殺氣的，是帶着一種勝利的眼神。

他明白髮生了什麼。

蔡澤豪的連連敗落使他在這座城市裏變的小心翼翼起來，也沒有派人來找要何曉的性命，蔡澤豪按部就班的運營着自己的公司，給自己的公司添磚加瓦，楊老闆的紫樓集團也沒有給蔡澤豪任何阻力，兩家公司像是暫停了明面的爭鬥。

楊老闆從來沒有進過紫樓集團的大門，一直呆在自己的酒吧里，看着樓下燈球轉動，舞池裏的妖嬈以及激情。何曉出院后，何俊把何曉交給楊老闆，楊老闆這裏要比大劇院裏安全的多。何曉的身體從出院后就變的非常虛弱，原來短髮的何曉，頭髮漸漸長了起來，絲髮蓋過了肩頭，冰白的小臉，微紅的嘴唇，整日坐在紫樓酒吧的人和號包廂，時不時的輕輕咳嗽，時不時劇烈的咳嗽，穿着一身淡黃色的衣服，一改往日冷酷無情的素黑。

常士韋來到天時號包間，敲門進去，給楊老闆的一個檔案袋，楊老闆拆開袋子，從裏面取出兩份紅頭文件，瀏覽了一下。常士韋問：“這樣可以嗎？”楊老闆點了點頭，目光還在文件上，說：“按你說的辦。”

常士韋離開了天時號包廂，轉身準備下扶梯，聽見隔壁包間傳來劇烈的咳嗽，常士韋順着聲音來到人和號包廂，常士韋知道裏面是何曉，剛準備敲門，聽見包廂里玻璃砸碎在地上的聲音，常士韋一把推開門，看到何曉一隻手扶在茶台上，身體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嗽，手邊是打碎的水杯。常士韋趕忙把何曉扶起，何曉起身脫開常士韋的攙扶，向著常士韋擺了擺手，說：“謝謝，手滑了一下，沒拿住杯子。”說罷便坐在茶台旁，看着常士韋，說：“給你倒茶，感謝你一下。”何曉笑着說。

常士韋攔住何曉放在茶壺上的手，說：“你沒事就好，我先告辭了。”何曉把手伸回去，說：“那就下次吧。”

何曉看着常士韋出門，聽見常士韋下扶梯的聲音，何曉冰白的臉浮上來溫紅，何曉給自己到了一杯茶，端起來抿了一口，輕輕放下。

紅場監獄在晚飯結束后，常士韋叫楊四眼去辦公室，楊四眼被獄警帶進去，獄警告訴楊四眼：“別緊張，好事。”楊四眼不明白這獄警到底哪隻眼睛看出自己緊張，楊四眼進去后，看見常士韋桌子上放的文件，常士韋的表情依然是那種鋼鐵般的嚴肅，楊四眼坐定，等着常士韋發話。常士韋把文件調了個頭推向楊四眼，楊四眼看見紅頭文件上寫着自己的減刑申請且已經通過，楊四眼嘴角上揚，說：“值了。”常士韋說：“你小子命大。”楊四眼抬頭看着常士韋說：“還是常警官狠啊。”常士韋冷笑一聲，說：“出去吧。”

常士韋又叫手下的人把雷祥帶進來，雷祥嘿嘿笑着坐在常士韋面前，常士韋看着雷祥說：“嚴肅點。”把桌子上的文件推在雷祥面前，雷祥收起了笑臉，手顫抖着拿起文件看了又看，常士韋看着雷祥眼眶紅了起來，說：“出去哭，別在我這丟人現眼。”雷祥又嘿嘿的笑起來，起身走了出去。

兩張文件上，楊四眼和雷祥見義勇為，捨己為人的表現，再加上平常的生產目標完成度高，

被授予重大表揚，二人各減刑一年。

楊四眼和雷祥在自己牢房裏算着日子，走廊里只有淡淡得多燈光，照在牢房裏明一片暗一片。楊四眼說：“你快走了。”雷祥說：“你也就剩一年。”

“出去把咱家房子收拾收拾。”楊四眼說。

“這還用你說。”雷祥閉着眼睛回答楊四眼。

“聯繫聯繫我爸，沒錢找他。”楊四眼說。

“你都聯繫不到，我能嗎？”

“試試看，我進來前還是有聯繫的。”

“別說話了，睡覺。”

“你要替我去吃顧大媽的麻薯。”

“能不能睡覺。”

“別打架，不能再進來了。”

“楊四眼你閉嘴！”雷祥咬着牙說。

楊四眼看着牢房頂，腦子裏看過去是這三年的點滴，慢慢的變成這十幾年的點滴，他的目光很深，似乎能洞穿這一切，眼中沒有慌亂，相反的，眼神很軟，從回憶里劃過。

雷祥側着身子，蜷在床上，眼睛使勁閉着，咬着牙，身體微微顫抖，他怕自己哭出聲來。

楊老闆坐在自己的辦公桌旁，看着桌子上一直擺在那的照片，褶皺的鋪在相框裏，上面一高一矮的兩個人，一個有着成熟的微笑，另一個有着幾分羞澀帶着興奮的笑。

楊四眼隔着鐵門看着雷祥，對着雷祥說：“祥子。”雷祥轉過頭，看着楊四眼，“去看看我媽。”雷祥不敢多看楊四眼一下，眼淚就在眼眶裏轉，雷祥嗯了一聲，轉過身擺了擺手，跟着獄警去了監獄大廳。

雷祥從招領處拿到自己進來前的東西，看着框裏的筆袋，准考證，鑰匙；雷祥這三年裏第一次感覺到了人間應有的溫度，雷祥看着大門外的綠葉和陽光，心裏有着說不出的激動，他從來沒對生活抱有如此的熱情。

常士韋遠遠的站在鐵門後面看着大廳里的雷祥，常士韋的身後站着楊四眼，楊四眼雙手抓着鐵欄杆，看着雷祥慢慢消失在監獄門前。

雷祥到了紅場監獄外面，門口的護衛說：“出去了就別回頭看。”雷祥一個手把包甩在肩后，一步一步的向遠處走去，雷祥覺得自己的腳有千金重，有東西在後面拽着他，雷祥看着遠處的明亮，又有一種無限的引力指引着他。

走遠了，雷祥猛的回頭看着紅場監獄。

那是一座灰色的堡壘被陽光灼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