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一念之間
()凌御天走出來的時候，水無痕正背對着他，靜靜的站在無相的屍身前。看樣子，暗無邊界的魔xìng已經漸漸被壓制下去了。
聽到凌御天的腳步聲，水無痕卻沒有回頭，而是冷聲問道：“龍丘羽呢？”
聞言，凌御天卻頓住了許久，許久過後，方淡淡的回道：“死了。”雖然結果是不必言喻的，但是在水無痕問到他的那一刻，他卻真的很不想承認，是他殺死了龍丘羽。因為那樣會讓他覺得，自己，已與一個屠夫沒有什麼兩樣。
他看着水無痕，看着他雪白衣衫上的點點血花，心中突然生出了許多愧疚，緩緩說道：“你受傷了？”
水無痕平淡的道：“無事。”
凌御天突然一愣，不知為何，在他與水無痕對話的這幾秒間，他忽然覺得，後者與自己，好像生疏了許多。水無痕再次變回了原本那個傲慢、冰冷的不含一絲感情的劍客。
不，感受到水無痕身上那股陌生的寒意，凌御天能夠確定，現在的水無痕，甚至比以往還要冷酷。
為什麼？為什麼短短的一段時間裏，他竟然會有着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這段時間裏，究竟生了什麼事？
凌御天緊緊地握了握拳，忍不住道：“你……沒事吧？”
水無痕突然睜開眼睛，於他眼中，一抹暗sè的紅光正在漸漸消失。很快，便恢復了他原本漆黑的雙瞳。而這一刻，凌御天明確的感覺到，後者彷彿又親切了許多。
他卻全然不知，水無痕解開了暗無邊界的封印，今後，無論是他的xìng格還是理智，都會漸漸的被魔xìng吞噬。因為他，已經再次跨入了邪道。
當水無痕完全步入邪道之時，他只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冰冷無情。
水無痕轉過身來，向凌御天微笑着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才對？”
凌御天漸漸露出了笑容，不過卻笑的很勉強。因為他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那一刻水無痕的冷漠，還有他無意中，流露出來的直滲骨髓的寒意。
水無痕望着東面的天空，見天空的火光已經暗下，道：“快走吧，藏書閣的火已經滅了，很快就會有人來這裏。”
凌御天點了點頭，道：“楊大哥呢？”
水無痕道：“他不會有事的。即便是擒龍子，也不能抓住他。”
凌御天默然，的確，楊欽的輕功已經到了獨步天下的境界。況且，他擁有着不在水無痕之下的修為。這個天下，能夠跟上他度的人，已是寥寥無幾。
他剛剛踏出一步，水無痕卻突然拉住他，道：“正門無量弟子太多，從後山走。”
凌御天點點頭，然而，就在他身形掠出的那一刻，他身上的風，忽然掀起了掩蓋在無相屍身上袍子的一角。於是，凌御天便震驚的看到，無相裸露出來的一隻手掌上，皮膚緊緊的收縮在一起，比紙還要蒼白，已然沒有了一點血sè。就像是只有一層皮，緊緊的包裹在骨頭上，驚心怵目！
凌御天駭然，他實在想不出，為何無相的手指會變得像殭屍一樣可怕。但他卻不知道，這是因為水無痕吸取了後者內力與jīng血的緣故。他只道是無相練了一種什麼邪功，才會把自己手弄得那樣猙獰可怕。
楊欽引着雙行，一路逃進了無量劍宗的後山叢林。他藏匿在一顆古樹之上，透過茂密的枝葉，隱約能看清一道人影已漸漸追了過來。
嘴角暗暗挑起，一雙匕已藏在手掌之中。就在雙行經過樹下之時，身形突然一縱，已從十數米的上空之中，飛旋轉而下，那雙匕，在黑夜中劃出了兩道盤旋的暗紅光線。
雙行正在全意尋找楊欽的身影，怎料頭頂突然傳來一陣險惡的勁風，當下想也不想，腰間雙環飛向頭頂掄出。
楊欽的度無以匹及，轉瞬之間，已帶着一股足以震動山河的力量轟擊在雙行的頭頂。
普通武者若是突然受到如此猛烈的攻擊，畢將頃刻喪命。但雙行畢竟是跨入了第四境界的高手，而且jīng通暗殺。對於一切的刺殺手段自然瞭若指掌。所以，當風聲中傳來動靜的那一刻，他已立刻便意識到楊欽就在樹上，當下做出了最完美的防禦。
楊欽雙匕刺在後者的雙環之上，兩股內力逆向相衝，產生了兩股弧形的能量波動。就如兩股勢均力敵的風暴交織在一起，除了風暴相撞的之間，其餘的空間盡數被狂風肆虐。
在承接楊欽攻擊的那一刻，雙行腳下的地面，立刻就被那股強大的力量壓迫的向地中坍陷下去一塊。比內力，兩者修為不相上下，皆在菩提境中。但是比力量，楊欽卻是天生神力。
當身體的下墜力與體內的爆力疊合在一起，其中的力量，已幾yù接近了一萬斤！
在如此強大力量的衝擊之下，無相驚恐的感覺到，他肩上的臂骨都yù粉碎成灰！那銀齒雙環的環刃上，竟已出現了一絲裂痕！
頃刻間，僵局便已被打破。雙行驟然覺得一股龐大到極致的力量加載到他的手臂之上，雙環破碎，衣袖化為碎片。雙行手臂上的骨頭，寸寸折斷。
他的內力散盡，於是，楊欽的匕再也不可阻擋的粉碎了他的手臂，刺進了他的胸膛！
直至貫穿！
從樹梢連接下來的血sè光線，就像是一道劃破了夜sè星空的暗紅閃電，令人全身都不禁顫抖起來，
雙行的雙腿已深深陷入地面中去，一雙眼睛已瞪的凸了出來，他大張着嘴，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是他一張開嘴，鮮血便從嗓子裏湧出來，將他的聲音堵了下去，他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他的身體，已向地面倒了下去。他死死瞪住楊欽的眼睛，就像是在說：“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但已一切，都歸於塵土。
楊欽靠在一棵大樹上，大口的喘息着。雖然打敗了雙行，但是方才的那一擊，對內力的消耗數量卻實在太過驚人，幾乎耗費了他體內過一半的靈氣。
許久過後，體內的氣息已逐漸平穩下來。輕輕甩去匕上的血珠，然後將兩隻匕紛紛藏在了兩條手臂的衣袖之間。然而，就在他剛yù轉身離去之際，他的身形卻是突然頓了下來。
只因，在他的面前不遠處，正平平靜靜的站着一個人。
這個人，一頭黑之上戴着淡金sè的冠飾，披着一身淺金sè的鎧甲。他雖然沒有動，但是，從他身上，已散出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那是只有真正強者，才會擁有的王族霸氣。
這名身披鎧甲的青年，赫然就是木易凌雲！
看見他，楊欽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苦笑。全盛時期，他也未必是木易凌雲的對手，更何況，他現在又已內力耗盡。不過，他的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一絲不安之sè，而是淡淡的笑道：“久違了，木易凌雲。”
在說出這一句話的時間內，楊欽的腦子裏已飛閃過了一千種念頭。木易凌云為什麼會在這裏？他是敵是友？難道擒龍子已現了他們的目的，所以才派木易凌雲來殺自己？凌御天呢，他們是不是也與自己一樣，被人現，正身處險境？
面對着楊欽的問候，木易凌雲卻什麼都沒有說，而是忽然邁出腳步，緩緩向他走去。
楊欽依然保持微笑，靜靜的站立在那裏。他之所以沒有反應，只因，在木易凌雲的身上，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的殺意。
木易凌雲一步一步的走着，每一步踏在地上，便有一聲清脆的鎧甲顫動的聲音傳來。直到兩人間的距離已不足五步，伸手便能取對方xìng命的時候，木易凌雲才停頓下來。
木易凌雲站在楊欽的身側，目光凝視着前方，冷冷的說道：“我不會手下留情。”
楊欽道：“我從沒有奢望過你會手下留情。”
木易凌雲點頭，道：“好，那你出手吧。”
楊欽已將匕再次握在手中，然而，他看着木易凌雲，卻遲遲沒有動。
木易凌雲道：“為什麼還不動手？”
楊欽突然嘆了口氣，道：“如果，你不是王朝的人，或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木易凌雲眼中有着一抹異樣的神sè一閃而過，隨後，他便道：“如果，我不是王朝的人，就不會有今rì的木易凌雲。”
楊欽是王朝欽犯，而木易凌雲是護衛王朝安危的將軍。他們各自站在敵對的立場之上，但是相遇后，卻並未一心想要置對方於死地，反而惺惺相惜，相互尊重。
如果他們不是敵人，那麼，就一定是朋友！
楊欽道：“瓊華一別，我們已有一年時間沒見了吧？”
木易凌雲道：“一年零二十七天。”
楊欽一笑，道：“從那以後，我便再也沒有遇到過，能在度之上快過我的人。不知此時此刻，木易少將軍是否還能像一年之前的那一天，讓在下輸的心服口服？”
話音落下，兩人之間便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出。除了那不斷呼嘯的夜風，天地間，彷彿已陷入了死寂。
不過，也只有他們本人才能夠感覺到，彼此的體內，靈氣正在飛的匯聚在腳下。他們的目光，在黑夜中轟然相對。許久過去，卻誰也未眨一下眼睛。
因為他們知道，眨眼間，已足以失去先制人的機會。
漫天枯黃的樹葉紛紛飄落，終於，在一片枯葉落地之時，楊欽率先打破了寂靜，身形已化為虛影，向遠方掠去。
幾乎同一時間，木易凌雲的身形化為一道猛烈地狂風，與楊欽寸步不離的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