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起航
有些人死了，但沒完全死……
李牧清楚地知道自己被重卡撞成了馬賽克，但是他的靈魂卻沒有消散，用記憶、意識形容也可以。
總之，就是他現在還能正常思考，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自己在那？自己要幹什麼？
他是一名在大城市生活的打工族，因為方案需要進行第三十六次修改而留下來無償加班。
等到將修改好的第三十六版方案發給那個令人討厭的客戶后，李牧拖着疲憊的身體終於結束了今天的工作。
時間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三點，地鐵自然是早就停運了，卑微的打工族只能選擇打車，然後經曆數個月的報銷流程。
在等車的時候，李牧把玩起了自己一個月前購買的手辦，說是手辦並不貼切，它也可以用雕像來形容。
頭帶兜帽，看不清面容，雙手合十在身前。
李牧現在還記得，老闆在賣給自己時說的話，“大兄弟我不騙你，我是看咱倆是老鄉才賣給你的，這玩意，可是清朝的哦。”
李牧不為所動，給出了自己的報價，“十塊，要是賣的話我就拿走。”
老闆自然不願意，嘴裏逼叨逼叨說個不停，大概意思就是，這個東西是多麼寶貴，世界上僅此一件云云。
李牧自然不信老闆的鬼話，絲毫不留戀的離開，他本身就是不太喜歡討價的性格，對於不能一口講下來的價格，李牧有時會買，但大部分都是轉身離開。
而這個雕像肯定不在李牧會買的範圍內，不然他就是真的腦殘。
見李牧真的要走，老闆一個箭步沖了過來，一把拉住李牧，唉聲嘆氣說。
“唉，現在的年輕人怎麼一點耐心都沒有，服了你了，交個朋友十塊賣給你啦，這單我虧死。”
於是，李牧就花費十元巨款，買下了這件清朝的古董。
當時將東西放在了公司，一直忘記拿回家了，今天唯一值得開心的事，可能就是想起了它。
坐上出租車，李牧望着窗外夜色下的城市發獃。
夜晚的街道上車輛很少，讓城市少了份喧囂，多了份靜謐，是和白天車水馬龍不一樣的風景。
收回視線，李牧剛好看到司機大哥打哈欠的樣子，心中不由的冒出一個念頭。
人打哈欠的樣子像是宋詞，有婉約的、有豪放的……，司機大哥的樣子應該用粗獷來形容。
就在李牧沉醉在精神世界自娛自樂時，刺耳的剎車聲傳來，李牧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一輛重卡的車頭已經來到了車窗外。
破碎翻滾摩擦，等待一切塵埃落定，李牧的手臂不規則扭曲着，胸膛被抱在懷中的雕像刺穿，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可能是一秒，也可能是兩秒，李牧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再次醒來，李牧驚奇的發現自己現在的視角居然是剛剛車禍現場的俯視圖，用一個更加通俗易懂的詞解釋就是上帝視角。
看着自己上電視必須要打馬賽克的樣子，李牧也說不清自己心中的感受。
遺憾有一些，畢竟自己追的小說還沒有完結；難過有一些，畢竟自己的瀏覽器記錄還沒來得及刪；但是更多的是釋懷，不用上班，不用996，不用24小時待機……
就在李牧研究入殮師能不能給自己拼成人樣時，他的視角在飛速拉升，附近高樓的天台、自己工作的地方、整個S市、國家、藍星……，直至虛無。
如果自身的狀態保持不變，周圍是徹徹底底的黑暗，
沒有任何錨點，那麼時間和空間的概念還存在嗎？
李牧並不是一個喜歡思考這些問題的人，但是當一個人獨處了無數時間后，總會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問題是我在前一刻提出的，我現在正在進行思考，這就擁有了相對變化，即一件事物的演變，由此可以得出，時間是存在的，但是空間還無法確定。
在進入虛無後，李牧最常見的狀態就是無聊，讓他還沒有發瘋的原因是，在靈魂離體后，這是他給自己現在定義的狀態，他可以觀看自己的記憶。
只要是自己看過的，無論有沒有忘記，他都能像看電影那樣觀看。
可想而知，他一遍又一遍刷着自己的記憶，甚至能將幾百萬字的小說背下來。
對於那些沒有完結的小說，他就靠想像的方式給它們加上了後續，然後一遍又一遍的刪改，直到滿意。
就在李牧7483492793次觀看自己的記憶時，一點亮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並迅速變大，等到李牧回過神來時，周圍的場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讓他忍不住喜極而泣，其樣子比范進更加誇張。
陽光從洞口照進來，勉強能看清洞內的景象，水滴從洞頂滴下，發出滴答聲，山洞的深處矗立着一座石像。
良久，李牧才從突然的變化中回過神，隨之而來的就是疑惑，背刺自己的雕像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還變成了等人高。
研究了一番，只能感受到雕像和自己有種莫名的聯繫，其餘一無收穫。
暫且放下對雕像的研究，李牧朝山洞外移動，他現在還是上帝視角，不過可以自由調整角度，像是一個幽靈，沒有實體，可以自由穿梭。
走到距離雕像約有100米的地方，任憑李牧如何努力，再難寸進，又朝其他方向試了試，發現結果都是一樣的，只能在石像一百米內活動。
被困在虛無中，把這麼多小說讀爛了，李牧很快想到了符合他現在情況的解釋。
他現在就像是許多小說主角隨身附帶的老爺爺，而雕像就是他寄存的物品，因此無法距離雕像太遠。
想明白了這些，李牧忍不住吐槽，“別人的都是納戒啥的，你這一個雕像，還這麼大，誰拿得動啊！”
雖然吐槽，但是李牧的心情卻是不錯，這日子總算有盼頭了，在差也總比困在虛無中強吧！
春夏秋冬，四季輪轉，李牧的日子依舊單調，卻是比之前多了點顏色。
每次望着洞外發獃，李牧總會莫名想起一隻同樣被壓在山下的猴子，那隻猴子最終被白胖和尚救走了，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