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既見未來,為何不拜?
“若是有足夠的功德,想必尊者便能將人帶出此界。”金蟬平靜道,一雙眸子卻意味深長。
樓蘭眉頭微皺。
這金蟬說的話,像是在提點他。
難道他看穿了我的身份?
上次意外,被帶去小雷音寺,雖然後面逃了出來,但過程順利得有些詭異,佛門這些和尚羅漢神神秘秘的,到底想要幹什麼?
“尊者無需多慮。”金蟬自顧自轉身,紫金缽盂滴溜溜從樓蘭手中飛出,飛出金蟬懷中,金蟬手掌輕揮,雍水的身軀和人道印一同跌落出來。
“你我都是佛門中人,這就夠了,尊者若是信我,不妨跟我一同歸去。”
“歸去?去哪,小雷音寺嗎?”樓蘭直接問道。
他已經做好了破罐子破摔的準備。
金蟬微笑道,“正是,我知道尊者想要離開此界,不妨相信貧僧,此行不會讓你失望的。況且,這位女修已成人仙,不可在人間停留,貧僧必須將她帶回去,還請尊者莫要阻攔。”
“如果,我非要阻攔呢?”樓蘭問。
“那下次出現在尊者面前的就不是貧僧了。”金蟬說道,“而是佛門的降魔羅漢。”
“你知曉我的身份?”樓蘭直接問道。
“此界之人修成佛陀菩薩,便會自行飛升至小雷音寺。”金蟬道,他表情平靜,對樓蘭的問題並不感到意外,“尊者以白骨觀成就佛陀果位,悟性驚人,潛力無窮,我自然知道。”
“......”
樓蘭將雍水扶起,雍水受紫金缽盂影響,暫時暈了過去,再將人道印收回,做完這些,看向金蟬,“那就走吧,我也有很多很多問題,要找人問問。”
“貧僧路上會回答你的一些問題,但大多數問題,恐怕只有未來佛能回答你。”金蟬雙手合十,“我們走吧。”
他身軀一轉,化作一隻金蟬在半空中飛舞。
樓蘭將雍水收入人道印中,跟在金蟬身後。
金蟬雙翼震顫,蓬萊道宮上空,空間被無形的力量撕開一個深邃的口子,金蟬當先飛入其中,樓蘭緊跟其後。
在穿越空間通道時,樓蘭問道,“此界,到底是怎麼回事?”
金蟬瓮聲瓮氣答道,“此界乃昔日南瞻部洲,如今由未來佛監管。”
“佛門掌控這個世界?”樓蘭並不意外,接着道,“為何其他仙佛都離開了此界?”
金蟬的回答和雍水的說法大同小異,漫天仙佛為了避免域外邪物釀成更大的災難,紛紛前往域外,整個三界支離破碎,如今各方勢力各自為政。
“那未來佛為何要死守這方世界?”樓蘭問,“此界還有什麼東西是佛門割捨不下的?”
金蟬停下雙翼,道,“並非未來佛需要這個世界,而是此界需要未來佛。
域外邪物已入侵千年,發生許多變化,或許有一日盯上凡人也未可知。
未來佛留在此界是為了消滅此界的威脅——那些殘存的域外邪魔,另一方面,我們將此界作為三界最後的希望,若有一日,域外淪陷,此界就是唯一的凈土。”
說完這些,金蟬雙翼震顫,猛然加速,在漆黑的空間通道中掀起一道金色的閃電,短短一會功夫,一個金晃晃的圓形缺口出現在兩人面前。
飛出這圓形缺口,樓蘭打量着面前的景象。
他們回到了小雷音寺。
熟悉的破廟,佛音裊裊,禪唱幽幽。
破廟裏沒有供奉任何佛陀神像,
唯有一堵破牆,牆上刻有無數石雕,諸多佛陀羅漢棲身在其中,面目安定喜樂。
金蟬帶着樓蘭飛入破廟,兩人落在廟中。
一尊袖珍佛陀在石刻中悠悠轉身,輕甩袍袖,看向兩人,聲音悠遠浩大,直震內心,道:
“既見未來,為何不拜?”
金蟬俯首,拜過。
樓蘭站在破廟中,一股沉重的壓力壓在他身上,他看向牆上石刻,雕梁畫柱,僧舍塔寺,一應俱全。
最中心的未來佛更是氣勢浩蕩,雙目中慧光深遠,彷彿時時刻刻有無數未來畫面在那一雙眸子裏浮浮沉沉。
但樓蘭站直着身體,未拜。
“我心中有許多疑問,不吐不快。”樓蘭說道,“解開這些疑問,方可拜見。”
身邊的金蟬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樓蘭再看向牆上,那許多佛陀羅漢也都沒了蹤跡。
面前只有未來佛的面容身軀,變得越來越大。
最後,連破廟都消失不見,只有一尊巨佛,樓蘭飛在巨佛眉心前方,兩人對視彼此。
“問。”轟隆隆的聲音如同雷聲。
樓蘭問,“為何不可探究過去?為何歷史真相被隱瞞?”
未來佛答,“過去有毒!”
樓蘭問,“為何此界不可有仙人?”
未來佛答,“仙人會吸引域外邪物。”
樓蘭問,“此界有人成仙當如何?”
未來佛答,“遣送域外。”
樓蘭問,“送往域外何處?”
未來佛答,“混亂星域。那裏是仙人與域外邪物戰鬥之地。”
樓蘭問,“可否送往安全之地?”
未來佛答,“可。需要功德。”
樓蘭問,“怎樣能獲得功德?”
未來佛答,“消除此界威脅,誅滅域外邪物,可獲得一個小功德,三十六個小功德可離開此界,也可攜帶他人一同離開。”
樓蘭問,“西嶽華山洞天,為何有佛門行者阻人成道?”
未來佛答,“那人妄圖再造陰冥地府,妄圖更改此界秩序,對此界產生威脅。”
樓蘭問,“地府還在此界嗎?如今誰人掌控?位於何地?”
未來佛答,“地府仍在!由地藏菩薩掌控,位於此界邊緣。”
樓蘭問,“我也突破人仙,為何不將我驅趕至域外?”
“......”過了陣,才聽到未來佛幽幽的聲音,“在如同恆河沙一般的無量未來中,你是唯一特殊的那一個。”
“......”
樓蘭沉默下來。
這個答案,他屬實是沒有想到。
不過知道了這些,許多事在他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
於是他輕拂袖袍,身軀微彎,衝著面前這尊巨佛拜了一拜。
“闡教樓蘭,拜見未來世尊。”
面前的巨佛如同夢幻泡影,轉瞬即逝,樓蘭抬起頭看,他又回到那間破廟當中,牆上的未來佛面容安寧,靜靜地看着他。
不知為何,在剛剛那短短一瞬,他好像看到了一絲淡薄到極致的灰氣。
或許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