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納加-娜塔西亞伏擊戰
這是什麼?安格第一反應是身下的那個圓陣,看到那圖案的第一眼,他就感受到了奇怪的感覺,那圓陣天然的吸引着他的目光。
但疼痛瞬間打斷了這種奇異的感覺,在上半身被強制固定無法動彈的情況下,他看見穿白大褂的醫生從口袋裏拿出一支銀色的瓶子,擰開蓋子,將一些透明的液體均勻地倒在圓形切口上。
那些液體彼此形成一片整體,很快風乾,竟然形成一片透明薄膜,將一些彼此分離的器官粘合了起來。
不,就算有巫術,這種傷口我也不應該能活下來。
腦海中關於巫術的知識流水般淌過,治療大型創傷、恢復療愈的巫術或許有,但不應該出現在自己身上,他所在行動隊確實特殊,可記得哥哥說過,這種巫術的使用條件太過苛刻,有需求的人往往等不到巫術降臨。
我應該也是才對……
痛苦中,他閉上雙眼,思緒回到了那片水面上,隨着這一舉動,他感官上的痛苦被有限緩解,眼前出現了扶着他肩膀的曼底斯。
“你怎麼樣?沒事吧?”
曼底斯的頭髮上粘着泥土和血跡,但此時他的雙臂依舊健在,身旁還有另外十二名騎士,納加和娜塔西亞手牽着手被安格和另一位騎士護在懷裏。
“隊長,這不太對勁……”身邊有騎士開口。
他們身處一道山岩縫隙,明顯在躲避着什麼,四人值守,其他人休息,有幾人受了傷,其中就包括安格。
安格放下捂住額頭的手,手上一片猩紅,他隱約記得是一個女人放出的光華,擊中了撤離路線上的岩石,而他被爆炸波及受傷。
瞬發的光華且伴有咒文,那不是巫術,巫術的佈置都需要儀式和獻祭,那就是凱特人的魔法?
曼底斯見安格搖頭表示沒事,才鬆開手詢問身邊的騎士:“你發現了什麼?”
“凱特的走向不正常,那七個魔法師來的時間太湊巧了,還有獅虎,我擔心前方……”他沒有說下去,沒讓自己的猜測干擾同伴們的狀態。
曼底斯收緊了拳頭,嘴唇緊抿。
安格隱約覺得隊長浮現出暴怒的意味,連他的紅髮似乎都根根豎起,金瞳間染着陰霾。
“我們必須繼續。”他沒有回答同伴暗藏的疑問,而是下了指令。
他們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所有人被分為兩組,一組以曼底斯為首帶着所有的馬匹渡河往東北前進,從那個方向一直往前,是凱特人重要的補給點,若能搶下補給在山林區游躥,耐心等待機會,是有可能撕開凱特的包圍圈的。
然而這是迷惑凱特的佈置,安格很清楚,這支小隊的目的不是為了脫困,是為了吸引“獅虎”的注意力,迷惑後方的追擊者,甚至消滅他們,給另一支隊伍爭取時間。
安格被留下的那支隊伍,他們只有四位騎士,帶着兩個孩子,棄馬而行,沿着河道直上,在水源處佈置埋伏與儀式。
這裏是凱特戰線的後方,在海琳娜山脈西南坡面下的塔納茲河原,特指沿塔塔河兩邊的平原地帶,塔塔河發源於海琳娜山脈,高山融水成河,呈東北至西南走向,再往下百里有一條分支,目前安格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河流最為淺緩的地方,水深剛過半米,可以直接涉水渡河。
這不是逃跑隱藏的好地方,因為渡河后的平原一馬平川,毫無遮掩,但同樣,這裏將會是凱特撤退的必經之地,凱特軍隊人數眾多,不可能每支隊伍都選擇水流湍急的上流渡河,
而這正是安格他們追求的機會。
他透過岩縫看向天空,與海琳娜的天空不一樣,這裏的太陽顯得那麼遙遠,還有三天,海琳娜的同胞們就會發起反撲……
那光照的他晃眼,恍惚間又回到了充滿血腥味的病房。
疼痛感已經消退,隨之而來的是身體上的遲鈍感,黑裙女士手裏還拿着針管,應該是使用了鎮靜劑之類的東西。
這是什麼的鎮靜劑……?
安格思緒縹緲,他記得海琳娜並沒有現代醫學意義上的止疼藥劑,這個國家的科技醫療水平都不高,護士小姐給他注射的,好像是類“麻”植物的提取汁液,這……
他眼前的人影有些重疊,只讓他覺得這藥劑起效未免太快。
病房的地板上似乎有水流流出,形成了一片水面。
“安格先生,您還能記起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嗎?”醫生伸手在安格眼前晃了晃,發問道。
“我們潛入了敵後……在塔塔河中上游分成了兩隊,隊長……”
他有些恍惚的看了一眼曼底斯空着的左袖,有所明悟:“隊長帶着一隊去做誘餌,引走了凱特的追兵,我們則在渡河灘口,配合納加和娜塔西亞佈置儀式。”
“什麼儀式?”
安格晃了晃腦袋,半搖頭半保持清醒。
“我不知道,但應該是禁錮、滅殺的儀式。”
他皺起眉頭,清楚這不是應該說出來的東西,但他腦子恍恍惚惚,根本無法控制自己說出的東西。
“你認識儀式咒文?還是研究過儀式?”醫生接着追問。
“不,我不認識,但我哥哥是非常優秀的巫師,他跟我提過一些明顯的咒文類型,讓我見到時提高注意,不要自己稀里糊塗的就死掉了。”
他雖然和哥哥一樣擁有極高的靈感,但缺乏對這些靈感的掌控調動天賦,最多只能照哥哥的指導做些戲法一樣巫術,或者驅動哥哥送給他的道具,使用一些“固有巫術”,並沒有成為巫師。
按哥哥安德烈的說法,這是因為他雖然直覺敏銳,卻不願意深入進行思考,但多虧這樣高的靈感,他參軍以後面對野外環境和魔法的抗性更高,很快憑藉自己的力量得到晉陞,最終被隊長選入納加-娜塔西亞的護衛小隊,參與了此次任務。
“你哥哥是巫師?”
即使是在海琳娜,巫術也是受到管控的技術,尤其是一些比較危險的,醫生自然而然地繼續追問下去,想確定安格的哥哥是否泄漏了過多的信息給安格,“他現在……”
曼底斯抬手攔住了醫生,沒讓他把話問完。
“他的身心都已回到海琳娜。”曼底斯替安格做出了回答。
安格迷迷糊糊,聽見曼底斯在說話,可他聽的糊塗,只覺得無數聲音重疊在一起,隱約看見床尾站着小男孩兒納加。
“你……”
他只是想在腦海中向納加提問,所有的想法卻直接說出了口。
“……”納加沉默着在他說出下個字之前,在唇前豎起了一根手指。
他轉頭要走,沒走兩步,一陣刀光閃過,安格回到了塔塔河的河灘,納加就在他身前不到三米的距離,被一刀砍下頭顱,他小小的腦袋在空中旋了一圈,咕嚕咕嚕滾到地上圓陣的邊緣,明亮的眼睛看着天空。
安格沒有任何遲疑,抱起懷裏的娜塔西亞就回身逃跑。
“哥哥!哥哥!”
娜塔西亞在他懷裏掙扎,沖納加倒下的屍體大喊,發出一聲凄厲嘶啞的尖叫。
儀式出現問題了!必須帶她走,必須和隊長匯合!
他腦海里只有這個想法。
忽然,安格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破空聲,他連忙將懷中的孩子向前丟開,舉起手中長劍回身斜劈。
“當!”
黑色長槍沒有像他預期的那樣遠遠彈開,而是擦着他的身體而過,偏離了原本的方向。
“還不錯,還有餘力。”不遠處的敵人發出令人厭惡的讚賞。
虎騎加里森是一個一頭棕發的中年人,方臉圓眼,身着凱特青黑色制式盔甲,灰色的眼睛裏不帶笑意,他隨手將砍下納加頭顱的佩刀丟在腳邊,接過身後士兵遞來的又一桿長槍。
黑色的圓角衝鋒長槍,凱特的戰線在山腳,不佔據地形優勢,幾乎沒有爆發過衝鋒戰,-加里森的目的也不是衝鋒。
他隨手舉起長槍,將它瞄準安格,手臂后揚,像現代標槍運動員一樣,蓄力,然後扔出。
好快!安格勉強自己用雙手舉起長劍,試圖像剛才一樣將長槍檔開,然而他滿是傷痕的疲憊身體,僅是做出反擊就耗盡了全部力氣,根本沒注意到隨着長槍一起衝出的,還有加里森本人。
這位虎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沖至安格身前,抬腿屈擊安格的腹部,並將他擊飛至娜塔西亞身邊。
“哐當!”
他摔在地上,連同他的長劍和一直帶着的手杖。
他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他早已在先前的接觸戰中力竭。
“娜塔……”
他看向一旁摔在地上,嚇得發抖的女孩兒,他知道他們都跑不了了,但這個女孩兒是巫師,是特殊的巫師,他期望對方能有什麼保留的巫術能逃離,哪怕拿自己做獻祭。
“西……”
他沒有說完,虎騎已經撿起了那支圓角長槍,走到他身邊,一槍刺入他的心臟,在胸腹開了個大孔,動作乾淨利落,不帶一絲猶豫。
“不!不要……”
小女孩兒的話也沒說完,加里森甚至沒用武器,高抬左腿至她上方,厚重的軍靴朝着女孩兒的腦袋狠狠踩下。
灰白的漿體和鮮血濺到了安格臉上。
安格說不出話,只是瞳孔內縮。
緊接着,他看見地面迸發出“黑色的光芒”,一團漆黑的粘稠液體從娜塔西亞的脖子處流出,纏上了加里森的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