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
“好重……”
我艱難地使眼睛撐開一絲縫隙,思緒也漸漸清醒過來,正欲起身,肌肉的酸痛感又立刻讓我痛苦地眯起了眼睛。
意識到自己可能還在水裏時,我下意識地開始擺動起四肢,腿部的疼痛隨意識的蘇醒再次由神經末端直擊中樞大腦,我模糊的精神迅速清醒並警惕了起來。
大腦里閃回著無數碎片化的畫面:車廂,蛆蟲,斷肢,昏厥……復盤一遍后,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現在我還身處於列車門的肚子裏。
強烈且空曠無所依的下墜感讓我的內心不可抑地產生了慌亂。
“我不會永遠出不去了吧?”絕望,冰冷,混亂,疼痛,無數的情緒湧入大腦。
雖然難受,但我還是再度嘗試通過視覺獲得更多信息,選擇微微睜開雙眼,強忍着水湧入雙眼的酸痛感窺視周邊的環境。
四周彷彿已近接近幾千米的深海深深處一般不見光亮,而且那黑暗中混沌的雜質還透着不詳的猩紅色——而我正飄蕩在這紅與黑交織的世界中。
此刻我萬分理解所謂的“深海恐懼症”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了——不僅是深海帶來的壓抑感,更是一種無所憑依的孤獨。
看清四周后我艱難的朝上游去,四肢胡亂擺動着划水,像極了瀕死求生的青蛙。
不知用這種方式遊動了多久,總之我只能盡量游到通往下一節車廂的地方,再尋覓新的契機逃離這附骨之疽般的死亡危機。
向上,向上,向上……可惡,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
我已經完全喪失了對時間的把控力,絕望的鬼手再次攥緊了我的心臟,身體的疲憊感使得每划動一下水就幾乎有同樣的作用力在拖我向下一般沉重無力。
可在我打算放棄的時候,我終於聽見了上方傳來的“咕嚕”“咕嚕”聲,於是我眯縫着雙眼向上看去:數百條白色蛆蟲正朝着我的右上方遊動……
我的視線順着它們的來路移向其後,卻見一排排的蛆蟲像白色絲線一樣正在血肉牆壁中來回穿梭着,這讓我不禁心焦起來:那具蛆蟲怪物也要破“門”而入了嗎?
在我猜疑那具蛆蟲怪物到底是已經到了下一節車廂還是依舊在原來的車廂里破門時,腦海里突然閃過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個畫面:
在我走向必死的結局時,鐘聲的停止加快了肉牆的癒合速度,也讓我從死神的手中搶回來一條命,但也令我永遠地失去了一隻腿。
我依舊不確定那隻蛆蟲怪物到底有沒有前往下一節車廂,但因長久地泡在水中,我現在非常疲憊,以及每進行一次呼吸就有大量的血水湧入我的口中和鼻腔里,氤氳開濃烈的腥氣,使得我的咽喉、肺部都在隱隱作痛。
我不清楚我是怎樣在睡夢中活着的,也不清楚為什麼會經歷這樣的災難——我只知道如果再這樣無頭蒼蠅般亂闖,我可能會永遠地被留在這裏。
我朝着那群白色蛆蟲遊動的方向向它們游去,直到我游到了它們的身邊,它們也依舊自顧自地進行着自己的事業而罔顧我的存在。
這讓我懷疑它們是沒有“眼睛”的,或許是一種完全依靠聲音活動交流的生物——這樣更好,我大膽的尾隨行為暫時是安全的。
現在我已經堅信蛆蟲是這個世界的核心生物,也是決定我生死的關鍵因素之一。
因而在跟隨蛆蟲遊動的途中,我時而緊閉雙眼一心遊動,時而睜開眼睛向前方看去以確保我沒掉隊,時而因雙眼的酸痛和身體的疲勞在原地休息一會。果然,沒過多久我便看到了那肉牆。
這面肉牆並不像我最初看到的那肉牆一樣有蛆蟲像白色線條一樣在上面來回穿梭,所以我幾乎可以斷定:這是一節我從未造訪過的車廂。
我的內心不禁湧出激動的情緒,或許,我馬上就要逃離這血水深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