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同學會
快過年了,飄散在各地的高中同學也都回到了家,在老班長的提議下,我們又一次歡聚在一起,地點就設在高中畢業后開飯店的王姐店裏,因為大家都是剛剛出身社會,還沒有誰混成大老闆,所以這場飯局無人買單,大家平攤,皆大歡喜。
我們那時候的同學會,沒有現在抖音段子裏拍的那麼拜金和庸俗,當然也沒有啪啪打臉的爽點,大家都對彼此高中后的生活感到好奇,對未能到場的老師和同學感到遺憾和難過。同學52名,實到43名,沒到的9名同學,有6名在外地趕不回來了,有3名同學已經不在人世間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知道嗎?英語課代表去世了。是骨癌,長在了臉上,沒辦法切除,可惜了!”一見面,英語老師就嘆息着,告訴大家這個噩耗。
我記得那個一臉青春痘的男生,樸實憨厚,可惜命運卻對他刻薄至此。“我和他同村,去探望過他,好可憐,人瘦得皮包骨頭,連床都無力下了,流着淚和我們說,他不想死啊,他還那麼年輕,還有好多好多的夢想沒有去實現,哀求家人和哥哥嫂嫂借錢給他治病,他病好了,就去打工賺錢還他們。家人也儘力了,啥都賣光了,人卻沒有留住。”一位女同學一邊說,一邊流淚。
在生死面前,沒有大事。相對於去世的同學,苟活於世的我們,都不好意思談論自己的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了。
“知道阿偉嗎?考上重點大學的那個?去年失足落水,死了。”一位男同學提到那個成績優秀,笑容燦爛的男生,沒想到卻會落水而亡。
“還有阿娟,遠嫁他鄉,聽說難產死了。孩子那麼小就沒有了媽,真可憐啊!”一位女同學也感慨着。
這一個個名字,一個個鮮活的記憶,鮮活的生命,就定格在了最美好的年華里,真可惜!
“知道候探長嗎?抑鬱症走了。從教師宿舍樓樓頂上跳下來,把唐校長的車子都砸癟了,嚇得老唐車也不要了,當廢鐵賣了。據說,為了工作提拔的事情,心裏想不通,人就抑鬱了,老婆又嘮叨,想不開,就跳了。唉!人啊,真脆弱哦。”體育老師也參與進來,報了一個更大的料,我們的物理老師也走了,真是世事無常啊!
“你們說,人這一輩子,什麼最重要呢?名啊?利啊?愛情啊?親情啊?健康啊?什麼是最重要的呢?”班主任也白了鬢角,像在學校時候一樣,向我們提問。
班長首先發言,“我認為人這一輩子就像《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作者奧斯特洛夫斯基說的那樣,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致於因為虛度年華而痛悔,也不致於因為過去的碌碌無為而羞愧。”班主任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太高尚了,難啊!
一位女同學說,我覺得用自己喜歡的方式去活,才是真正的幸福。班主任點了點頭,認可了女同學的觀點。
“我覺得,人活着的意義就在於為生養自己的人養老,把自己生的人養大。”一位高中中途退學,現在已是修車店老闆的男同學說道。
我很喜歡作家王小波說過的話,“我來這個世界,不是為了繁衍後代。而是來看花怎麼開,水怎麼流。太陽怎麼升起,夕陽何時落下。我活在世上,無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見些有趣的事。生命是一場偶然,我在其中尋找因果。”我把這段話分享給了同學和老師,大家都靜默了,可能這個想法太離經叛道了吧?
這時候高中語文老師打破沉默,
問大家,你們高中時候最大的遺憾是什麼?說到遺憾,同學們頓時議論紛紛。
“要我說啊,高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談戀愛!”一個高個子男同學玩世不恭地說,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你當初暗戀的是誰啊?現在敢說出來嗎?”旁邊一個好事的女同學不放過他。
“我當初喜歡的是……”男同學目光一轉,沒有說出來,但是我敏銳的發覺,他的目光在阿敏的臉上停留了三秒,難道他喜歡的人是阿敏?可是,阿敏是我們這一群人中,最早結婚的,高中一畢業,就結婚去了,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
男同學沒有說出口,被其他男生一頓奚落,有些遺憾還是留在心底吧,說出來,不但不美好,還可能很傷人。
“我高中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好好學習,不然也不會上個專科了。”一位同學感慨着。
“你真貪心,有學上還不知足,我們沒考上的,只能學個手藝,出門打工,吃苦受罪的,我才後悔呢!當初45分鐘的一節課我都坐不住,如今一天16個小時的班,我上得比他媽的誰都認真!說得多了都是淚啊!”一位東莞回來的同學,伸出滿是老繭子的手,抱不平道。
“人生總會有很多的遺憾,但也有很多的意義,希望同學們記住老師的話,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班主任結束了我們的探討,菜上齊了,大家圍坐在一起,開始拉拉家常,勸勸小酒,聯絡聯絡感情,問問彼此的近況。
那次聚會後不久,班主任就因為車禍去世了,我們從此再也沒有相聚過,但是那次聚會老師問的兩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我們耳邊,高中你有何遺憾呢?人生最重要的到底是什麼?每個同學都在生活中,去彌補遺憾,去找尋價值。
但是有些遺憾,彌補的後果往往是傷害。阿敏和那位男同學,在那次同學會後,就死灰復燃了。在高中時候,他們曾經是互有好感的暗戀對象,在同學會上挑明關係后,兩個人就不顧一切地在一起了。後果就是,一個家庭破裂了,一個孩子失去了母親,一個丈夫失去了妻子。而重組的新家庭呢?就一定幸福么?聽阿敏朋友說,他們在一起后,阿敏就後悔了。激情燃燒過後,只剩下灰燼。兩個不負責任的人,當然也沒有辦法維護好一個家庭,打打鬧鬧是常態,反目成仇是結果,最終一段美好的暗戀演變成了一對人間怨偶,相愛相殺。阿敏向朋友坦言,真後悔!有些遺憾不如就讓它遺憾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