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 重啟藝術家之路
一輛小貨車泊在一處林蔭下的停車場,車門推開,下來倆人和一個等在外面的人會合。
幾個人陸續從車上小心翼翼把用塑料布包好的畫框,一件一件卸下放到準備好的平板車上。
寧藝和同事推着車沿着卸貨通道從一處標註的後門進入到樓內,他們是來參加某藝術館的現代藝術展。
大家在指定的展區布完展,然後與展館方清點交接完工作,就算完事了。留下寧藝再盯一盯直到下午藝術展開幕。
寧藝正好看看展,蘇敏下午說也要過來他和一起觀展。自從他倆都上班后,平時只能在周末見面。蘇敏前兩周為趕一款遊戲的幾幅原畫的工,周末也在加班,搞得他倆近期見面都變得無比奢侈。
所以,寧藝頭天打電話給蘇敏說他要去佈展,蘇敏沒作多想,乾脆休一天假跑來一起。
倆人花了一個多小時逛完展,就近去到旁邊一處購物中心休息喝咖啡。
或許不是周末,星巴克咖啡店裏零零散散坐着幾個人,有的在敲電腦,有的在埋頭看書,還有人乾脆發獃。他倆找了個有沙發的地方舒舒服服的坐下來。
畢竟倆人都是從事藝術相關的工作,給人看着多少與眾不同又清新脫俗,特別是男生一頭齊整的長發,乾乾淨淨,斯斯文文,如果換一身古裝,按現在的話來說,人設還是蠻成功的。
不過,在旁人看來,這倆人又不像一般年輕的情侶所表現的那樣親密無間,甚至感覺彼此有些陌生和疏遠。
這要怪,也怪寧藝,他不愛說話是他打小留下的習慣。能讓他正常交流的恐怕只有那隻陪他多年叫烏龜的貓。
蘇敏雖不多言,是覺得男女之間就那點事,很多都是顛來倒去的廢話。
說到底,蘇敏在倆人戀愛上顯得比寧藝成熟,爺們兒多了。
就拿當初他倆誰先追誰來講,嚴格上說,寧藝真沒主動提出來過。只是女方隱約覺得在學校前幾年總有雙眼睛,明的暗的在她身邊騰移閃挪,來去匆匆。那雙眼神孤獨,而又敏感,明確又懷着怯懦,想要訴說什麼,但又不急於求成。
終於有一天,逼得蘇敏不能再容忍,當面逮着就一陣質問,直到寧藝當場默口承認為止。
蘇敏有如此的性格和脾氣與她和父親多年生活有關。
蘇敏父親是家國企的中層幹部,平時忙於工作。或許是女兒,父親對她相對民主,只要不是原則問題,什麼事都由蘇敏自己拿主意。漸漸的,蘇敏養成趨於成人的冷靜和果斷,但也缺少她並不在意的女孩的浪漫天真。
寧藝咬着吸管習慣看了一眼蘇敏,蘇敏從短暫的沉默中回過神來,抬頭給對方投去一個目光,寧藝又低下了頭,假裝享受着店內舒適的時光。
他倆就這樣你追我一眼,我隨你一眸,像玩着好笑的眼神迷藏。
寧藝雖然羞於開口,不過他心裏並不是沒有想法。他還沒適應過來他和蘇敏離開學校的變化。自從各自上班分開后,寧藝便重新回到那種沒有人約束和關注的孤單狀態。雖然他和蘇敏相處的方式在外人看來如貌合神離的真空,不過總有一種心有靈犀與不言而喻的心靈分享專屬他倆的二人世界,且無須旁人明白。
可是,現在......
寧藝盡情放飛自己的想像,把他本該用在創作上的神經質的想法用在了分析他倆之間關係上來。
突然,他心弦猛的一緊,想起王述文在學校的那句話——“我只關心你倆有沒有實質性的接觸,
就是哪個......如果沒有算是白搭。”雖然當時他當王述文胡說八道並不在意,不過現在為什麼又跳出來了?
難道真是他倆沒有彼此染指身體,讓她對自己失去信心?
“王述文你這個變態的傢伙!”寧藝思想有些亂,低語咕噥。
正待他想入非非時,蘇敏一縷疑惑的目光剛好停留在他臉上。
只是和以往一樣,蘇敏沒有非逼着男友開口的意思。
自從在大學最後一學期選擇和和寧藝在一起,蘇敏就得出對方是她想要那種理想中的人,相互不打擾,不干涉,不走得太近也不離得太遠,剛剛好。就像欣賞一幅畫一樣,近了被筆觸顆粒所破壞,遠了又有看不真切的猜疑。
她想起她的母親,就因當年父親太忙,一直忽略母親的感受,母親才受不了反差最終選擇分開。母親與父親,感情因熱愛變得殘酷。
所以,蘇敏老早幻想着有一個乾淨,不庸俗,心照不宣的人呆在旁邊。直到她在學校等了這人三年,寧藝才出現在眼前。只是,她在感情上拿捏並沒有經歷過年少輕狂或滿面滄桑,所以骨子裏女生那份耽溺幻想的本質多少會有一點點。
不過,這一次,她專門來見寧藝,除了她想念男友外,還有件事要告訴寧藝。
“我爸前兩天鄭重其事的找了談一次話…….”
“……”
“大概意思,她的閨女接下來的打算,不,是規劃。”
“……”
“我們玩一把猜迷吧,你猜我那老爹要說什麼,答不出,我倆就分手。”見對方一直看着她不開口,就使出激將法。
“……介紹男朋友……還是介紹工作……”寧藝逼着只好半認真半開玩笑的說。
“這是兩個答案,只能選其一。”蘇敏糾正。
“那……就第二個。”寧藝想不出他爸會封建到介紹男朋友給自已女兒。
蘇敏習慣的扒了扒了寧藝的頭,表示女朋友對他的認同。接著說:“我老爹給我兩年時間,如果自己的事業沒起色,就讓我去考他們單位的編製。”
“嗯?”蘇敏歪着頭等着對方的意見。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寧藝奇怪的問
“不好不壞吧。”蘇敏見難從這二貨男友嘴裏問出個態度,就低頭吸着咖啡。
儘管寧藝不太明白蘇敏說這話的意思,他在揣摸人事上沒有任何經驗,還不如那個看似粗枝大葉的王述文。
不過他盯着蘇敏的垂散下的頭髮,腦海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以至於眼睛都倏的變得有力起來。
他突然瞬的抓起女友的手,蘇敏當時根本沒反應,嚇了一大跳。她本能的想掙脫開來,卻奇怪的看着寧藝,他的眼裏閃着不同以往的沉悶,帶着男人一絲不受控制的憤怒和堅定。
蘇敏竟屈服的閉上了眼......
這個感情上的二逼青年,盯着蘇敏,臉上因炙熱皮膚變得佈滿了毛細血管。
然後,他非常誠懇的吐出那句“兩年時間,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兩年”的時間,他要用“兩年”時間,好好努力一把。他把自已在心念念的繪畫上的崇高夢想和蘇敏一個女生對他在感情上偶爾的依賴產生了重疊。
他覺得他倆終於又找到在學校無以言表的契合點。以至於奮鬥點燃了他剎那的理想火焰,燒得他那天連蘇敏的手都忘了牽,沒作告別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至此,寧藝回到畫廊,兢兢業業繼續幹着實習生的工作。
他覺得他媽說得對,他要好好的表現。母親託人找的畫廊畢竟是一個不錯的平台,是最接近藝術市場和繪畫圈的機會。他無論如何要賭一把,讓自己有機會展示自己的價值和才華。
同時,他把從學校搬回的畫板畫筆全都翻出來,用下班的業餘時間,開始一門心思的重拾畫畫。
他在畫廊看了無數的現代先鋒作品,也慢慢積累了一些想法,他在自己原有的畫風上加入一些新的元素,試着調整不同技法,期望在自已學院派的基礎上找到屬於自己風格的突破。
但就在寧藝開始憧憬他的畫家夢時,寧母好像等不及了。她給別人講,她那優秀的兒子已是畫廊待簽的藝術家。
——這話從哪兒說起,那還得從寧母經營的相館開始講。
近幾年,寧母開的相館遇到些問題,並不是經營不善,畢竟開了幾十年的照像館,回頭生意不在少數。
但是這些年不但平常人家很多都有了相機,就是眼前這幾條老街上前前後後都開了幾家婚紗影樓,比較自己還是幾十年沒變化老店不知要高几個檔次。
前兩年,寧母也打算給自己的老店升個級,裝修擴張一下,不過除了添置設備需要一大筆錢外,增加人手又需要一筆開支,想來想去,她最後放棄了。
她回想這幾十年,左鄰右舍,上上下下從滿月照,童年照、全家福、結婚照、再到各種證件照,還有最後留下的那張遺照,經過她的手早已枚不勝舉。而且多是三五十塊多年不變的價格。這些凝固在方寸上的歲月記憶和各家陳年往事的畫面,才是她最大的福報啊。
何況她也人過中年,滿打滿算幹不了幾年,況且寧藝未來也不可能接班。她後半輩子只有一個目標,好好培養他兒子當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