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巨大的華表投影下的陰影漸漸偏移,一點點的向前延伸。這些沉寂而肅穆的石柱沉寂,盤旋其上的飛龍惡狠狠的盯着張夢溪,即便張夢溪從來沒有到過皇宮,依然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屬於皇者那沉重而肅穆的威嚴。
我大概是在做夢吧?
張夢溪不知道,他只記得自己揮出那一劍后,冰冷的湖水包裹着他的口鼻。但更令他窒息的,卻是丹田處那股冰冷到無以言語的涼意充斥着全身。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許多人的聲音,想起了很多事,溫柔而陌生。
等再睜開眼,他就來到了這裏。
寂寥的御道上只響徹着他的腳步聲,而後,兩旁出現了人影。
那是兩排羽林軍,頭上長長的麟羽隨風飄蕩,身上穿着黑甲,早已跟整個宮殿融為一體,一樣的沉默和堅忍。即便張夢溪走到他們面前,他們卻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
很強!
這是張夢溪的第一感覺。
或許單打獨鬥他們不是顧天舒的對手,但只需有三個人聯手,顧天舒絕對只能逃走。
這是最強的軍隊!
張夢溪轉頭看向由一塊塊巨大黑石壘集起來的宮殿,那股令人窒息的肅殺之氣迎面撲來。張夢溪悄悄地握緊自己的拳頭,吐出一口氣,慢慢得踏上那好像白玉砌成的台階。
兩旁的兵甲依然猶如黑石雕刻成的一般,一動不動。
走到那些由黑木建成的巨大宮門,張夢溪伸手觸碰了一下。隨着沉重的“吱呀”聲響起,宮門漸漸地打開。
人,很多的人。
但跟張夢溪想像中的足飾珠璣,衣裘冠履不同,裏面的人並沒有那麼花哨。他們大多隻穿這統一的黑色素袍,褒衣博帶,只有兩三個人不同。
第一個是斜坐在案席上的人,左手搭在左膝上,右手拿着一個青銅羽觴,正在仰頭痛飲。在他正前方,一位高冠博帶的士大夫手上高舉着一塊玉璧,聲色俱厲的說著什麼。
張夢溪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因為時間好像凍結在了這一剎那,不過張夢溪知道那個人的名字。
他叫藺相如,是趙國上卿,他的對面,就是鼎鼎有名的秦昭襄王。
只是,自己為什麼會夢到這個?更令他疑惑道的,是藺相如身後站着的人。那是任何一本史書中,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人物。即便他沒有開口,但張夢溪依舊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因為他很張夢溪的父親張曦白實在太像了。倒不是容貌有多少相似之處,而是他們的氣質幾乎如出一轍。
一樣的淡然而無謂,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即便是天塌地陷,也無法引起他的任何興趣。他的眼帘低垂着,就像那個價值連城的和氏璧即將在他面前碎裂也一樣無動於衷。
張夢溪覺得很冷,四肢百骸彷彿同一時間被凍結了一般。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人卻在此時抬起了頭,看向張夢溪。這實在是一件很詭異的事,但張夢溪沒有絲毫猶豫,而是打着寒顫走到了他的面前。
那個衣袖飄飄的男子伸出手,在張夢溪的腹部按了一下,冷意頓時消散,而後才問道:“你在抗拒它,為什麼?”
張夢溪低着頭,良久才道:“這是哪裏?你是誰?”
那個男人的聲音充滿了說不出的寂寥和孤獨,回答道:“秦王宮,張琿,這一代的侍壁人。”
見張夢溪沒有回答,繼續道:“你不該有那種情緒,侍壁人不該有任何感情,
我們的一切都是屬於和氏璧的。”
張夢溪說道:“這本身難道不就是一種感情。”
張彥峰低着頭想了一會,道:“你不該來這裏,你還沒有做好準備。”
張夢溪開口道:“我……”
但話還沒開口,張琿伸手推了一下張夢溪。眼前的景象瞬間崩塌,視線開始扭曲,他再度陷入一片漆黑。
黑暗中,張夢溪突然感到一陣恐懼,那個恐懼他很小的時候曾經在空無一人的山洞中經歷過一次。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非要說的話,好像一頭凶獸蹲伏在他身邊,正在目無表情的看着他。
……………………
宮裝少女皺着眉頭看着躺在床上的張夢溪,對旁邊的人道:“寒琴,他會不會死了?”
旁邊的宮裝少女冷冷的說道:“他答應過你五年內會帶我們走,如果就這麼死了,我就算追到地獄也要把他揪回來,問他為什麼不守信用。”
那名宮裝少女好像很熟悉寒琴的口吻,不以為意,走到窗邊,稍稍支開窗戶,嘆了口氣,眉宇間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冷淡。驀然一陣轟隆聲傳來,宮裝抬眉望向英雄冢的方向,淡然說道:“是入侵者,好像是范家的那位公子,叫范武堰。”
寒琴並不想動彈,蘭姐和梅姑娘的命令只是保護好張夢溪,因此這個房間外的事情都與她們無關,因此只是冷淡道:“他們跑不掉。”
宮裝少女道:“他們為什麼會對這裏這麼熟悉?”
寒琴冷笑道:“敢來這裏撒野的,會……”
話沒說完,一股憑空出現的冰冷氣息突然從張夢溪身上蔓延出來。寒琴眼睜睜的看着桌上的茶水瞬間凍結成冰,眉頭緊鎖,想運功禦寒,接着一道淡然的聲音從她背後響起:“退下,你們擋不住。”
窗邊的宮裝少女和知畫立刻就聽出了那個聲音的主人,但她們只是二話不說,瞬間退出門外,掩好門,看着從門紙中依舊透出的絲絲冷意,宮裝少女道:“花首怎麼會出現在這……”
寒琴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張夢溪身上那股突如其來的寒氣十分古怪,即便身在門外,依然感到一股由心而發的冰冷。這絕不是天問秘籍上記載的功法,莫非這就是認定他會成為註定會走到頂點的依據?寒琴不知道,但她從那股冷意中感悟到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得,但就在他想要探尋的時候,那股冰寒之前又瞬間退去。
就在寒琴感到有些惋惜的時候,遠處又是一聲爆響,寒琴與宮裝少女轉頭看去,兩道人影想在九曲迴廊中快速奔跑,正是背着琴無弦的高從誨與特穆爾日赫!
宮裝少女有些驚異:“有那麼多姐妹在,他們居然還是逃出來了?”
但寒琴依舊語氣堅定:“若說之前可能還有一絲機會,但現在他們已經再也不可能離開宜蘭園了。”
原因無他,因為花首牡丹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