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呂惠卿有意難文士 3兄弟大鬧侍郎府

上回書正說到房書安請顏查散出頭，給巡山叟杜坤師徒求情，顏查散一口答應，老房的心放下了。

他們正吃呢，門上人跑進來了：“大人，大事不好！出事啦！”

顏查散把臉一沉：“什麼事兒大呼小叫？沒看我在宴請客人哪？”原來顏查散文人出身，最看重禮數，宴請客人不準別人打擾。

門上人看顏查散面沉似水，結結巴巴的說：“大人，不是我不懂規矩，是這個事兒太大，必須您去才能解決。”

“嗯？何事？”

“門口來了一群文人，能有好幾百，吵着要見您，您不去解決不了。”

顏查散納悶，文人在自己家門口聚集，不定有什麼事兒，自己得去看看，他對老房說：“書安，你先吃，我去看看。”

老房也把筷子放下：“我也吃飽了，陪着您一塊去。”

爺倆一起奔了門口，果然有好幾百文人聚集，直覺告訴顏查散：這個事兒小不了。

就見領頭的一人，身高六尺，四十多歲，黃白鏡子，顏查散還認識他，是多年不中的秀才，胡中。

顏查散問：“胡中，你們為何在本府門前喧嘩？”

胡**手：“我們有事請求大人做主。”

“什麼事兒？”

胡中說：“大人，您可記得儒生王景亮？”

這胡中提到王景亮，顏查散腦瓜子都疼，為啥呀？這個王景亮，也是讀書人，也喜歡附庸風雅，當時大宋文學社團盛行，大的有蘇東坡社團，歐陽修社團，小的不計其數。

就連顏查散也組建了包龍圖社團，主要成員有包拯，公孫策，顏查散，倪繼祖，包世榮，甚至雨墨，倪繼祖的書童鄧九如都是社團成員，他們吟詩作賦，有不少文學作品流傳於世，為大宋朝文學做了突出貢獻。

這王景亮是開封富戶，也喝了幾年墨水，還考中了一個秀才，他也組成了一個文學社團，不過他這個文學社並不是研究詩詞文章，而是專給士大夫起不雅外號，故社團被稱為“豬嘴社”，滿汴京城都知道。

你給別人起外號開開心也就罷了，他拿當朝大臣禮部侍郎呂惠卿開玩笑，給呂惠卿起外號叫呂三黑，說他手黑，心黑，財黑。

這個外號被呂惠卿給知道了，他銜恨在心，便尋了一個借口，說他們誹謗大臣，將王景亮等人抓進大獄，不日就要充軍發燒。

王景亮的豬嘴社着急了，這才找到顏查散，讓顏查散給幫忙。

顏查散心說：“你們這幫無聊的文人，天天不幹正事兒，整天惹是生非，呂惠卿是什麼人？笑裏藏刀，反覆無常的小人，連他老師王安石都能出賣。當初太師龐吉，都不願意招攬他，你們得罪他，這不是自己作死嗎？”

胡中把事情原原本本訴說完了，他請求顏查散出面，把王景亮給放了。

顏查散一皺眉：“胡中，人是呂惠卿大人抓的，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們應該求他才是，怎麼求到我門前？”

胡中說：“我們不是沒去，我們去了，剛到門上，就被他們家奴亂棒打出，不得已，才求到大人門上，您千萬給做主，咱們大宋有祖制，刑不上大夫，禍不及文人，王景亮雖然頑皮，罪不至於充軍發配呀。這要真充了軍，一路顛簸勞碌，他這條小命還能有嗎？”

顏查散嘆口氣：“就是大宋對文人寬鬆，導致這些文人無法無天，也罷，我就去呂惠卿大人家，為王景亮求情，過幾天你們聽信罷。

”

“多謝大人！”胡中一躬掃地，後面那些文人，也對顏查散行禮，然後都散了。

顏查散和老房回到客廳，老房問：“這個呂惠卿是何許人也？”

顏查散說：“呂惠卿現任禮部侍郎，深得太子器重，他和當今名士王安石關係莫逆，不過此人心胸狹隘，恩將仇報，不是我輩中人，我和他沒有什麼深交。”

“既然沒有深交，能有把握要人嗎？”

“試試看吧，儘力而為也就是了。”

老房問：“顏爺爺，您什麼時候去？我左右也閑着，您要去，我給您做保鏢得了。”

“哈哈哈，書安，你足智多謀，跟着我最好，救人如救火，咱們一會兒就去。雨墨呀，你在家看家，顏玉顏堂，你倆不許出門，好生給我獃著。”三個人答應，老房讓小靈侯褚恭也在府里等候。

倆人又喝了一碗茶，顏查散吩咐備轎，四個轎夫快步而至：“伺候老爺，老爺去哪？”

“去禮部侍郎呂大人家。”說完了，顏查散進了轎子，四個轎夫齊聲大喊：“起轎！”轎子顫悠悠直奔呂惠卿家。老房隨後跟隨。

兩家離得還不算太遠，大概一柱香的時間到了，老房上前：“門上人聽了，集賢殿大學士顏查散來訪，讓你家老爺出門迎接。”

門上人聞聽是顏查散：這官比我家老爺可大，撒腳如飛報信去了。

時間不大，呂惠卿快步前來迎接：“顏大人，您來我府上，怎麼不提前通知下官？下官迎接來遲，恕罪恕罪！”說完了給顏查散行禮。老房頭一回看到他，他身穿便衣，五十多歲，微紅的臉堂，下巴上有點黑白相間的短鬍鬚，平時營養豐富，鼻子頭都閃光。

顏查散今天是求他辦事，也客氣了幾句：“呂大人不必多禮，本官早就欽慕呂大人文采了得，今天特來相會。”

呂惠卿謙虛幾句：“下官文章不值一提，大人的文采才是當世一流，咱們別在外面說話，裏面請！”

把顏大人和老房讓進客廳，老房瞅瞅，他家客廳金碧輝煌，琳琅滿目，比顏查散家可闊氣得多。

落座之後，僕人獻茶，呂惠卿細看老房：“大人，這位是？”

“他是房書安，江湖上人稱細脖大頭鬼！”

“原來是房大人！失敬失敬，我早就得聞你的大名，平叛逆，震北番，安社稷，下南洋，揚我國威，今日相見，三生有幸！”

老房雖然現在無官無職，確也是前朝和當今皇帝倚重之人，為朝廷立過大功，呂惠卿不敢小瞧。

老房也客氣幾句：“我本是江湖浮萍，有點功勞，全賴萬歲鴻福所致，大人才華卓著，才是治世棟樑。”

嘿，幾句馬屁，拍的呂惠卿挺舒服。

幾人又閑聊幾句，顏大人話鋒一轉：“呂大人，我怎麼聽外面風言風語，您把一個狂生叫王景亮的給抓了？對您的官聲可不大好啊，那些文人聚眾鬧事兒，本官擔心，那些御史言官可能要對大人不利呀！”

顏查散在官場多年，說話也是滴水不漏，入門到現在，一個“求”字都沒說，你抓了儒生，就不怕有人彈劾嗎？既是提醒，也是警示。

呂惠卿說：“顏大人，王景亮此人名為儒生，其實不學無術，文章狗屁不通，邪門歪理卻是不少，下官抓他，也是為了教訓他而已，不是當真要對他怎麼樣，顏大人提醒得對，我放了就是。”

呂惠卿也不白給，我和顏查散素無往來，好端端的顏查散來我家我說這個幹嘛？八成是王景亮家裏人找了顏查散，他順坡下驢。

顏查散看事情辦得挺痛快，心裏非常高興，可呂惠卿也是話鋒一轉：“顏大人，前幾日在朝堂之上，有知府黃大人的奏章，說抓到了小孤峰的賊首，叫什麼立地金剛吳豹和巡山叟杜坤，不日就要解到京城。

前幾年我大管家呂旺財從他們山下路過，被他們把隨身財物搶奪一空，不僅把財產搶了，全身衣服還給扒光了，就給剩了一條褲衩，呂旺財要着飯回了家，連氣帶怕，病倒了三個月，這條命好懸沒交代了。這等賊人留他做甚？我唯恐開封府心慈面軟，再把賊人給放了。顏大人和開封府陳大人交好，煩勞顏大人和開封府知會一聲，把他們斬立決！”

顏查散和老房沒想到呂惠卿提這個要求，老房心裏明白：“這個呂旺財，多半是帶着呂惠卿搜刮的民脂民膏，讓吳豹和杜坤給劫了。”

顏查散面露難色：“這個么，大宋法度本官豈能干涉？”

“大人，法度不在乎人情，賊人不滅，恐日後生事，大人如果為難，本官親自去聽堂。”

呂惠卿心裏不樂意：我剛給完你面子，放了王景亮，求你辦點順手的事兒，你還以國家法度來推辭。難道你堂堂的大學士，兩朝元老，還和賊人有舊不成？

因此他賭氣要去聽堂，他要去聽堂，這個事還不好辦。顏查散也不能阻止他呀，他是受害人哪。倆人又扯會兒閑話，顏查散起身告辭。

老房心裏不痛快，王景亮的事兒和自己沒關係，杜坤和吳豹的事兒怎麼辦？

他跟着轎子正低頭走，有人叫他：“那不是三弟哪？三弟！”

老房聽聲音就知道是誰了，這倆人三步兩步已經來到切近：“三弟，果然是你！”

倆人是誰？房書安磕頭的把兄弟，要命鬼黃榮江、追命鬼黃榮海。

老房看到他倆，喜出望外：“二位哥哥，你們怎麼在這這裏？我給哥哥磕頭。”趴地上磕頭。

黃榮江把老房扶起來：“三弟，客氣啥？大破十靈教以後，你去南海遠航，我們倆無所事事，就到處瞎溜達。因為我倆沾你的光，也露了幾回臉，江湖上的朋友，都給幾分薄面，這幾年就到處蹭吃蹭喝，你看，我倆都胖啦。”

老房打量打量他，可不是，以前黃榮江是瘦長臉，狗舌頭一條，現在也發福了，臉上也有肉了，黃榮海也是如此。

老房替倆哥哥高興：“你們怎麼不去山西徐家莊找我？”

黃榮海說：“三弟呀，本來想去，可是聽說你們去了西北兩軍陣，又征剿天魔山，摸不准你的動向，就沒去。可好今天在東京汴梁相遇，看你神色不好，敢是有事？”

“哥哥，此地並非講話之所，隨我到顏爺爺府上說話。”

顏查散從轎子裏探出頭：“二位，你們是書安的哥哥，不是外人，都到我府上吧。”

到了顏大人府上，老房這才把前因後果講述一遍，講完了，這哥倆樂了：“三弟，不就是這個事兒哪？包在哥哥身上。”

老房看這倆哥哥大包大攬，有點不放心：他們倆都是江湖草寇出身，做事不管不顧，別捅婁子。

黃榮海使個眼色，這個事兒得避諱顏大人，他剛正不阿，不會同意咱們這麼干，老房心領神會，晚上，借口和二位哥哥敘舊，他們來到沒人地方。

老房問：“你倆什麼主意？”

“咱們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哥哥，這可是餿主意。”

“餿主意也是主意呀，你有更好的主意么？”

“沒有。”

“那不結了，今天晚上就這麼辦。”

“你們倆去我不放心，我跟你們一塊去。”

“行，你樂意跟着就跟着。”

到了晚上亥時，按現在來說九點多鐘，三個人來到禮部侍郎府，分別從百寶囊取出一套衣服，這是一個兩尺多長的白布大口袋，連着一個尖帽子，袍子又肥又大，腰間系一條五尺多長的麻繩，加上一副假臉，這件假臉也夠嚇人的，往臉上一戴，活脫是個大鬼，齜牙咧嘴，紅眉毛大眼珠子，還有二尺多長的假舌頭。

那位說這是哪來的？這是徐良在南陽府團城子，路過一個龍王廟，有個賊裝鬼嚇唬徐良，叫徐良教訓一頓把他放了，卻得到了這身鬼衣服。徐良還曾經穿着這套鬼衣服，大鬧過長安侯府，嚇唬住了長安侯賀兆雄，救了姑娘朱似玉。

後來徐良名氣越來越大，這套衣服就用不着了，他就想把它給扔了，偏巧被老房給看見，老房一瞅：“這衣服多好，背不住哪天用上，扔了多可惜，”拿起來揣他身上了。

老房得了這身衣服，就向黃榮江、黃榮海顯擺，這哥倆一瞅：老三有了，我倆也得有。照着衣服每人做了一件。做過之後可一直沒穿過，今天派上用場了。

他們飛身跳過大牆，在院裏連竄帶蹦，呲哇亂叫，可把侍郎府里的人嚇壞了，丫鬟婆子亂成一團：“哎呀，鬧鬼啦！鬧鬼啦！”

侍郎府里也有不少看家護院，其中有四個教師，一個姓鯰叫鯰魚頭、一個姓鱯叫鱯魚尾、一個姓鯉叫鯉魚刺、一個姓甲叫甲魚腿，您對這四位不陌生吧？這四位是長安侯府賀兆雄的四個大教師，賀兆雄被法辦之後，這四個人竟然做了禮部侍郎府的教師。

他們四個人拎着刀出來一瞅：“我滴媽呀，這三個鬼的打扮不是和當年長安侯府一模一樣嗎？甭問上次是一個，這次是全家。咱們還打什麼？這一個鬼就給彈了一百多腦瓜崩，這次三個，咱們腦袋可擱不住。”

四個人往後退，不敢上前，呂惠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看手下人龜縮不前，心裏有點驚懼，這四個人還嚇唬他：“侍郎大人，當初我們就是被三鬼其中之一給鬼抓頭，倒霉了三年，您可千萬躲着點，別讓鬼給衝撞了官運。”呂惠卿聽完更害怕了。

黃榮海從懷裏掏出一個賬本，大聲念：“呂惠卿，你的賬本我們可給你記錄拉，新君登基你貪污八萬兩；放款收租，逼死商戶陳老大……”

一條條給他念，沒念完，呂惠卿昏過去了。

老房看差不多了，咱就是嚇唬他，目的達到就行啦。

三個人蹦着往外走，跳過大牆，不一會隱沒在夜幕之中。

家人們哭天喊地：“老爺，您醒醒，老爺，您怎麼了？”

還得說鯰魚頭有經驗，畢竟江湖出身，他明白呂大人這是嚇的，過來給呂惠卿按人中，掐腳心，這一晃動，呂惠卿醒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這是什麼鬼？”

鯰魚頭說：“大人，我看是夜遊鬼。”

鯰魚頭明白，哪來的鬼？都是江湖人假扮的，可不敢說。自己身為護院大教師，護主不力就是失職，只好把責任往鬼神方面推。

呂惠卿說：“今天的事兒，你們都不許往外說，誰要說了，重重責罰！”

其實他也不傻，過後了一想？哪有鬼？鬼沒腳印，你看晚上這雜亂的腳印，分明是人假扮。我的賬本怎麼落到他們手裏？這要傳出去，可夠我嗆。算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平平安安就好。他下令放了王景亮，小孤峰的事兒，也不摻和了。

老房幾個人辦了這件事，心裏也沒底，過了幾天，禮部侍郎府沒動靜，三個人覺得差不多。

又過了幾天，王景亮給放出來了，老房知道這個事兒成了。

老房又去開封府，看望義俠太保劉世傑眾人，老房到來，可把劉世傑眾人高興壞了：“書安，快三年不見拉，可把我們想死拉，這回你可不能走。”

臭豆腐馮淵擠過來：“唔呀，這大頭鬼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肯定有事，說罷，什麼事兒？”

老房白了他一眼：“臭豆腐，你真不愧是我肚子裏的蟲子，我一是看望兄弟們，二是為了小孤峰杜老俠客師徒，三是我師父老猴子褚劍時失蹤的案子。”老房把經過講述一遍。

劉世傑說：“杜老俠客的案子好辦，你師父的案子得慢慢尋訪，不過你也別著急，有眾位兄弟在，保管把你師父給找到。”

眾人輪流坐莊宴請老房。三千歲老斑斑陳琳，八王府管事李公公，知道老房來了，也全都設宴款待老房。陳琳年紀太大，老的都走不動道了，被倆小太監攙扶着走。

老人們都念舊，對老房是盛情款待。陳琳還說呢：“我伺候兩任皇帝，現在年歲也大了，說不準哪天就跟先帝去啦，能見到你我是非常開心。”

包拯去世之後，紅筆師爺公孫策和南俠御貓展雄飛全都辭官不做，回了故土原籍。他們覺得冷清了不少，因此看到老房份外親切。

半個月後，雙鞭太歲劉大猛押解杜坤和吳豹才到。

老房，劉世傑眾人去刑部大獄打點，杜坤和吳豹在大獄之中也沒有受罪。轉過天來，開封府升堂作案，判處杜坤和吳豹斷脊杖四十，充軍發配到邊關岳大帥之處。因八王擂解救八王出力有功，特免去臉上刺字之刑。

倆人得了性命，對老房千恩萬謝。出刑這天，老房親筆給岳大帥寫了信，又贈送紋銀五百兩，眾人派土豹子張英親自押解。

後文書立地金剛吳豹在軍前立功，成為了邊關大將，杜坤因老邁，卒于軍中。

他們的事兒辦完了，老房又查詢師父老猴子褚劍時的案子，他也是一點頭緒沒有，急得腦袋又大了三圈。他暗自着急：我師父究竟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