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5 章 第 285 章
地丁想到白天那群村民抓來一群罪犯，逼迫她用那些罪犯的性命復活他們的親人，如若此刻，她用劉平的性命復活俞愉，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便會萬劫不復，重蹈《謬靈計劃》計劃的覆轍。
地丁太過激動，身子一晃，整個人從樹枝上滑落。
杜商伸手抓住她，月下，地丁仰頭望着杜商，只見他清澈的眼眸與月色融為一體，身上傳來淡淡的果香。她望着他的眼，焦灼不安的心瞬間得到了安寧。
杜商將她重新拽回到樹上，握着她的顫抖的手道:“莫止，你不要一直活在愧疚自責中反覆折磨自己。世事難全，沒有人能盡善盡美，你不必苛責自己。素禾的那段人生，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宇宙世人要謝你，謬靈百姓也該謝你。你不要因為那段人生而反覆否定自己，更不要因為那段人生困住現在。”
杜商的話解開了地丁的心結，地丁漂浮的心靈漸漸上了岸。
杜商握住莫止雙肩，望着她脆弱又堅強的眼神，彷彿看到丁丫頭，他目光頓時變得溫柔似水，對着眼前莫止，說出他來不及對丁丫頭說的話。
“你不要活得那麼累，好嗎？你總覺得欠了別人，總想着去彌補，去償還，給自己太大壓力，把自己逼喘不過氣來。你真是個傻丫頭，你對這個好，對那個好，那你呢？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其實，你最虧欠的人是你自己。今後，你少看看別人，多想想自己，對自己好一點，可以嗎？丁丫頭。”
地丁聽到杜商忽然喚自己丁丫頭，心中一驚，不知他何時知道自己就是地丁？
“你，你”
“對不起，我晃神了。”杜商見自己不小心說出丁丫頭的名字，慌忙鬆開了放在莫止肩上的手，背過去去，不敢看她。
“你只是把我當成了地丁？”地丁忐忑地問道。
“對不起，對不起。”
“噢。沒事，沒事。”地丁有些失望地點頭，她不想杜商知道他的丁丫頭竟是謬靈罪惡之源素禾，不想他知道他的丁丫頭竟是害他父母的莫止，但同時，她的內心深處又渴望杜商能夠認出她就是他的丁丫頭，是他心心念念的丁丫頭。她矛盾極了。
“對不起。”杜商迅速使自己慌亂的心鎮靜下來，然後轉身對莫止柔聲道:“我這一生，做過許多追悔莫及的事。可是，有的事，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再悔也無濟於事。莫止，你不要因為拘泥於過去而做出一些會讓自己後悔的抉擇。如果你不復活俞愉，你日後會後悔嗎？”
“可是，”地丁還是有所顧慮。
杜商忽然握住她的手，道:“你如果想復活俞愉，便復活她。之後的所有麻煩、所有的問題，我陪你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不用怕，不用顧慮。”
地丁望着杜商堅定的眼神，點了點頭。
只要有猴子在，她什麼都不怕了。
這一刻，哪怕謬靈所有百姓殺來，哪怕宇宙那幫人打來，哪怕謬靈和宇宙都唾罵她，她都不怕了。
只要有猴子陪着她，她就有勇氣面對一切是非恩怨、深仇大恨。
倆人說通后，杜商遞給莫止幾個青果。兩人吃完青果，在樹上逗留了片刻后，便回了贖罪閣。
陀螺看到杜商和莫止回來了，急忙迎上去道:“杜商，你走後，我和破，和閣主一直在爭，討論，在討論，最終閣主決定將這個事報上去，讓聖上將此事通過異通鏡呈現給世人，由世人決定是否將劉平的性命換給俞愉。”
“但還得先徵求師姐的意願。”破爛走到莫止身旁道:“師姐，如果你不願意換，我就不上報了。”
破爛擔心如若師姐換了一命后，會有源源不斷的人來找她換命。
“我不同意把這個事鬧大。”屋內的今辰忽然開口道:“此事若讓世人知道，後患無窮。應該悄悄換命，不讓別人知曉。”
當年素禾給百姓們血發，初衷是為了讓他們可以生兒育女、學武強身，可慾望的黑匣子一旦打開，便再難合上，最終百姓失控，素禾慘死。
欲壑難平，人本自私自利，這個道理今辰再明白不過了。
“世人都知道俞愉死了，她又活過來，肯定猜得到緣由。”陀螺爭執道。
“世上長得相似的人何其多？可以讓俞愉改名換姓，矇騙世人。”今辰毫不退讓。
坐在今辰身旁的朝笙提議道眾人舉手表決。
地丁點頭應和。
最終，朝笙、今辰都同意偷偷換命，而破爛贊成讓世人做決定。
杜商、莫止還未表態，陀螺忽然調轉態度，支持偷偷換命。
地丁看向屋內昏迷不醒的劉平，又望了望身畔的杜商，猶豫道她也贊成偷偷換命。
“不行，我不同意。”
已有四人支持偷偷換命，杜商的那一票已經不重要了。破爛不待杜商投票，急忙反對道他不同意。
“你要□□□□嗎？閣主。”陀螺不滿地抱着手腕，逼近破爛。
此刻，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夜半三更的，誰會來啊？不會是鬼吧？”陀螺怕鬼，忽然心悸地望杜商身邊靠了靠。
“不用怕，有我在。”破爛朝眾人說完后，便上前開門。
來人是個頭髮花白、形容枯槁的老太太，她說她是俞愉的外婆，雲戮和祁梟開戰後，她的村莊被毀，丈夫死在了戰亂里。她只得南上魔獄投靠女兒女婿，一路上顛沛流離，數次瀕死，好不容易來到魔獄，卻得知女兒女婿、孫女都已死亡的消息。
“外面都說素禾能以生人換死人，我來找她換命，求求她用我這條老命救我外孫女回來。”
老太太不知誰是素禾，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求他們答應她。
破爛見狀急忙扶老太太起來，他本欲勸老太太再多考慮考慮，從長計議，可老太太早已積鬱成疾，了無生趣。
“世間上再無我眷戀的人或事，日子多一日，便是多一日的折磨與痛苦。我本想帶着女兒、女婿、外孫女的屍骨去和老頭葬在一起，然後自我了斷，與他們同穴而葬。但在我找屍骨時，聽人說女兒、女婿的屍骨已經被安葬了，外孫女的屍骨被素禾收走了。”
“素禾姑娘，我求你大慈大悲，成全老嫗吧。”老太太顫顫巍巍地走向眼前的光頭女子，跪在她跟前不斷磕頭，世人皆道她是吃人的妖魔，可只要她能救她外孫女，她便拜為再世觀音。
“你求她沒用，她做不了主，你得求我們閣主。”陀螺指了指破爛，陰陽怪氣道:“我們閣主想要讓天下人決定是否給俞愉換命，也不知天下人肯不肯答應。”
老太太聽后，立馬轉而向破爛磕頭，泣涕漣漣哭道:“閣主，我的性命是我的，我要把命給外孫女，為何要天下人答應？老嫗不可以做主自己的性命嗎？”
老太太一激動，一口鮮血咳了出來，破爛怕老太太出事，急忙向老太太注入生靈，然後叫一旁的朝笙相救。
老太太推開朝笙的手，哭道:“不用了，不用了，小俞愉活不了，我也不想活了。他們都死了，我一個人活着有什麼意義？我這就去陪他們。”
說完，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往胸膛刺去，被破爛伸手攔住。
“她的心已經死了，你阻止得了她今日自盡，也阻止不了她明日尋死。”今辰站在屋內道。
“我”
“閣主，並不是所有人都想活着。”今辰從屋內慢慢走出，一步步走到破爛身邊，將他抓住老太太的手，試圖將他的手拉開。
“對於謬靈很多人，死亡並不可怕，活着才是痛苦。”
“不，不，這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破爛運氣抵住今辰的牽拉，不肯鬆手。
“希望，她的希望就是她的丈夫、女兒、女婿、外孫女能夠活過來，你能幫她實現嗎？”今辰並不想傷破爛，可他太固執了，他只得繼續使力。
“她可以找其它希望。”破爛的手被今辰震痛，可他仍不鬆動。
“可，我不想要其它的希望，我只要他們。”老太太痛苦地流下淚來。
“破爛。”一直沉默的杜商不知何時走到破爛身後，將手搭在他肩上，嘆氣道:“破爛，鬆手吧，鬆手吧。”
“可，可”
破爛望着懷裏的老太太哀求的目光，可憐極了，終是鬆了手，點頭同意換命。
“破爛。”杜商知道破爛此刻心中定是痛苦不已，伸手攬住他的肩，試圖給他安慰。
這一幕，惹得一旁的陀螺心生嫉妒，沒好氣地催促莫止快點動手換命。
地丁看着可憐兮兮的老太太，胸中酸楚，她讓陀螺把老太太扶進大堂，又回屋子把俞愉的屍骨帶到大堂，之後便讓眾人出去，在院子裏等她。
老太太看着外孫女的屍骨后痛哭不已，地丁同情地朝老太太施法，使她昏睡過去。
之後，地丁將屍骨擺放到劉平的邊上，她決定用劉平的性命換回俞愉的性命。
屍骨擺好后，地丁忐忑地深吸了口氣，按照記憶里的方法念決運氣。
院子裏，破爛胸口堵得慌，不安地喘着粗氣，可喘着喘着，他忽然覺得自己要呼吸不過來了，煩躁地扭了下身子。
這一扭，把原本摟着他的杜商推倒了地上。
“杜商。”陀螺見杜商直直倒下，急忙去扶。
可她剛抓住杜商的胳膊，便覺得不對勁，杜商竟然沒有躲避，也沒有推開他，他的身子僵硬極了，雙唇發白，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堂的門，額頭滲出細細的汗珠。
老太太把命換給俞愉，他為什麼這麼緊張？
不對！不對！
陀螺慌忙抬手，飛劍朝大堂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