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2 迴廊
一棟略顯老舊的教學樓里,走廊上,一群少男少女不時低頭乾嘔,儘力不去看教室里那片血腥的場景。
“我是在做夢吧?這個肯定是夢對吧?!”接連高強度的刺激之下,已經有學生的神經出現些許問題,身上血肉的殘片的觸感與惡臭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們眼前的一切都是事實。
“其他班裏一個人都沒有!學校里該不會只有我們一個班的人了吧?”
空曠的走廊串聯起一個個教室,平日裏一下課便人滿為患的走廊,眼下卻除了這一群驚慌的少男少女再無任何活物。
戴着銀邊圓框眼鏡,名為左長青的少年斜靠在緊閉的教室後門上,雙眼緊閉,儘力去適應先前所見帶來的衝擊感。
對於血腥驚悚的事物,他在度過最初的未知不安后,一種名為興奮的感覺如同注射般逐漸透入這顆年輕的心臟。
他也不是什麼純良的學生。
先是黑板上莫名出現的血字,而後是禿頭老師手裏莫名變為“人皮”的抹布,還有翻蓋課桌格子裏的斷臂殘肢,以及最後發生屍爆的禿頭老師遺體。
“這完完全全就是靈異事件啊……”
左長青現在的心情已經無法形容,明明只是一堂正常的生物課,卻莫名發生了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這是一場遊戲,一場非人力所能夠舉辦的遊戲。”他回想着黑板上浮現的血字,“一場沒有規則的遊戲……沒有規則?沒有規則那怎麼結束這場遊戲?”
黑板上那些令人毫無頭緒的文字肯定是這場所謂遊戲的突破口。
一念至此,他決定再去看看黑板上的字跡。
「殺生吧!我們只需要優秀的獵人,細數獵物的罪孽,將它們趕盡殺絕!」
潦草而又猙獰的字跡停留在黑板上,隨着時間的淡去慢慢由鮮紅色轉向紅褐色。
“這難道才是遊戲規則,什麼時候出現的?”左長青有些好奇,他在離開教室前還記得黑板上寫着的是獵人與獵物只在一瞬之類的話語。
“難道是要殺死有罪孽的人才算遊戲結束嗎?”
他不禁想到了教室里那面突然浮現諸如張博洋一類學生罪狀的牆,難道在上面的人都是血字所說的有罪孽的獵物?
“操縱這一切的人一定是個瘋子!”
雖是嘴上這麼說,他內心的興奮已不加掩飾地掛在嘴角。
這場突如其來的遊戲意圖已經足夠明顯:在場的人只有兩個身份,要麼選擇成為獵人,要麼被迫成為獵物。
左長青瞬間明白,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場反人類性質的獵殺遊戲。
“我們……我們快回家吧!我真的待不下去了……”一位長相清秀,臉上掛着兩道淚痕的女學生再也無法堅持。平日裏習慣了小清新的日常生活,無論是誰來到了這種環境都難以堅持。
“走,我們走!這鬼地方絕對不能待,誰知道會不會再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學生們迅速抱團,在危險面前,求生的慾望迫使人類開始抱團取暖,即使先前有再多隔閡,此刻也不及個人生命重要。
“阿青,快來,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左長青!快過來!”
有人說,在災難面前,人類往往會表現出其最真實的面目。
“還沒得很呢。”
斜靠在教室門板上,迥異於學生們的驚慌,他淡然開口:“你們先走吧。”
“老青,
你就別裝B了,命重要還是面子重要?快點過來!”
“恐怖片里都是那些落單的人先死的,這時候抱團才應該是最正確的做法。”
“人多力量大,就算出了什麼意外大家也能一起……”
沒有小說中的惡語相向,每個人都在好言相勸,畢竟都還處在學生階段,也經歷過高等教育,沒有人會輕易地說出那些動不動就拋棄同伴的話語。
左長青只是搖了搖頭。
“你們先走吧,我還有東西在教室里,待會就跟上你們。”
“可是……”
一位留着寸頭的瘦小少年輕推一下身邊的人,示意其不要說話。
“如果你想待會再走的話也沒關係,我們不會攔着你,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原先帶頭表示抱團的男生髮話,周圍的學生隱隱已經有了一種以他為中心的趨向。
這種時候,一個團隊裏最缺少的便是一個具有話語權的領袖類型人物,往往一個人的表態總會有其他人的隨聲附和。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教室里哪有什麼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東西,只是因為左長青並沒有想要跟着大眾走的意圖,所以這時候的勸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我們先走了,如果你拿到東西的話可以待會再跟上我們。”
領頭的男生明白左長青話裏有話,沒有選擇揭露,而是給了他一個台階下。
在這種時候,人的行為已經無法用對錯衡量,無論是從眾還是成為獨狼,只不過是以個人的利益偏向所做出的選擇。
這種建立在一次互相猜忌過後的小團體,在真正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暴露出人類利己主義的一面,左長青搖了搖頭,轉進教室。
禿頭老師的屍體還奇異地僵直在黑色座椅上。
“正常來說,屍爆不應該集中在下腹那塊嗎?”
禿頭老師的死亡極為異常,上一秒還在講話,下一秒竟頭部炸裂。
他留意着腳下屍爆的殘留物,扯起上衣的領口捂住口鼻,教室里的酸臭熏得他幾乎要流眼淚。
“這不是普通的屍爆吧,巨人觀不可能出現在剛死去不久的屍體上……難道……”
雖然坐在最後一排,他卻清楚地目睹了禿頭老師“爆頭”的完整過程。
巨人觀是因為屍體失去活性,內部器官,如腸、胃等因長期封閉的環境導致大量微生物滋生,發出大量腐敗氣體,最終膨脹而導致爆炸。
這是一個長達幾天的過程,高溫與潮濕環境會大大加快這一過程,但很明顯,這兩個環境教室都不具備。
左長青下意識地開始試圖用科學來解釋,不過這明顯大錯特錯,對方是一個完全超脫於科學規律,甚至沒有露過面的“遊戲”,以一種毫不講理方式硬生生闖進這些普通學生的生活中。
禿頭老師的屍體上已經沒有什麼值得留意的地方,就算有,以左長青僅僅只是高三學生的見識面也不足夠加以推敲出些什麼有用的信息。
他用手揉了揉有些濕潤的雙眼,走向那面牆皮脫落,寫有張博洋罪行的牆壁。
教室里的環境實在過於惡劣,不知道有多少屍體殘渣誕生的微生物在這裏肆虐。
“方紅艷……14歲以恐嚇及威脅手段騙取兩名8歲兒童總計1436元……”這是一個長相甜美可人的女學生,酥軟的聲音和苗條的體態一度成為眾男生心目中的女神,私下裏不知道有多少J蟲上腦的少年將其作為夜裏的幻想對象。
任誰也無法想像這樣的一個女孩竟曾做出過這種醜惡的行當。
“曾軒逸,8歲因玩具歸屬折斷幼兒園同班同學右手小指……16歲因小事糾紛,一時氣憤對身邊同學動手,致對方小腿骨折,左前臂輕微骨裂……”
“這倒是真事……”左長青想起高一剛入學那會,這位仁兄因為被人插隊,要求對方道歉無果而大打出手,結果雙方家長出面,而這位仁兄仗着家裏的背景,不僅公開侮辱對方,並且拒絕承擔對方的醫療費用。
諸如此類的罪名一件件陳列在牆面上,左長青看得眼皮直跳,自己的身邊居然還“潛伏”了這麼些個“狠辣角色”,要是剛才沒選擇自己留下的話,誰知道在生死關頭自己會不會是被推到風口浪尖的那一個。
此地不宜久留!左長青越是翻看越覺心驚,不管是這面牆上的字跡還是教室里四處飛濺的血液與屍塊,這裏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屠宰場。
他打算看看教室外面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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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們剛剛不是已經經過這裏了嗎?”
學生堆里,那個嘴角長痣的男生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別嚇人啊!”膽小的學生已有些語無倫次。
“這條路我們都走了要三年了,怎麼可能今天會出差錯呢?”
“但是這樓梯我們不是剛剛才走過嗎?就是往天台的那條樓梯……”
通常情況下,人類在恐慌的情緒影響下,常常會錯認為自己在前不久已經經歷過一件與當前所經歷的相似的事或是相似的地方,這是人類的大腦因惶恐而對自己的感官及記憶施加的錯覺,很多時候所謂的鬼打牆也有這部分原因。
但這種情況通常只會發生在一個相對陌生、黑暗,或者像森林裏這種循環往複,處處相似的地方。
“有沒有誰有什麼可以做標記的東西,或者能扔下來當做標記的東西,越多越好。”
隊伍領頭的寸頭男生倒是冷靜,迅速想出了應對的方式。
“多做一些標記,防止是因為人為的原因造成的錯覺。”
不得不說,這位領頭人相對合格,懂得將群體對未知的恐懼轉向為人為因素,以此減少無謂的恐慌。
學生們七手八腳地做完標記后,倒是鎮靜了不少。
“走吧,要是待會兜回來的話我們就再往行走的路徑上繼續做標記,然後走那些沒被標記過的路。”
這是一個有些冒險的方法,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有用,但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大幾率會被導向一個未知的地方。
學生們繼續沿着走廊前進,按照正常的情況,走廊的盡頭就是向下的樓梯,直通一樓,並且在一樓便能直接看到校門的方位。
只需要找到向下的樓梯,並成功抵達一樓的出口,那麼就能離開現在變得極為詭異的學校。
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什麼意外,領頭的男生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段大概30米長,有些彎折的樓梯應該快到盡頭了。
一切都是如此正常。
直到學生們的面前出現了一條樓梯。
這是一條從未出現過的。
向上的樓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