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章 獵
寂寥如墨的夜,一聲凄厲的犬吠打破巷間的死寂,傳出幾十米后便被黑暗吞噬。
老城區的巷弄,不,說是巷子,不過是兩棟建築間因佈局不規錯開,僅容兩人通過的間隙。
即使如此陰暗潮濕,這條“巷弄”中竟依舊有人居住的痕迹。
“死狗。”來人啐了一口,滿臉憎惡地看向如同山壁上向內凹陷洞穴一般的“貧民巢”。
所謂“貧民巢”便是這種存在於狹窄巷子裏,人為挖去一大塊牆角再用木條,鋼棍等加以支撐的窟窿。
這些貧民巢往往分佈在老城區這種髒亂差的地方,沒有市容人員的驅趕,因為擔心老鼠打穿而刻意增厚的承重牆,這自然成為了流浪漢和灰色地帶人員等的居所。
“哼,呼~”蜷縮在貧民巢的邋遢漢子用塞滿污泥的指甲扣了扣肚皮,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在來人的眼中,那面長滿苔蘚和不知名藻類的牆壁上划滿了潦草而暴戾的字眼。
“這可真是……”來人從袖中彈出一把摺疊刀,但並不急着下手殺人,而是饒有興趣地按着牆上刻畫的字眼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滿身散發著惡臭的邋遢漢在一聲一聲刀子刻劃在水泥壁上的響動慢慢撐開那雙如同豬玀般下垂的眼,喉嚨里卡着口痰不上不下,像是待宰的豬般哼哼唧唧。
“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躺着別動,我不想髒了我的刀。”
豬玀似的漢子掙扎着想要起身,不是他不怕死,而是他看到了幾米外那條被一刀去頭的黑狗。
“他媽的,總算是死了,正好最近沒肉吃,就拿你打打牙祭。”漢子一瘸一拐的拎起狗屍,失力的那條小腿上還能看到結了血痂的齒印,正是這條黑狗的傑作。
“哥們,咱就放開了說吧,我這回是惹上哪家的大小姐或者大少爺了?”漢子瞥了一眼已經刻完字跡的男人,開始處理手中的狗屍,又從地上的一堆破布料里翻出幾根沒有受潮的火柴,頓了頓手。
“買兇殺人,這群嬌生慣養的王八犢子……兄弟,你們這行的規矩我懂,我不問,也沒資格問你背後的是誰……”他用那雙污濁的小眼睛掃了一眼站着的男人。
氣息內斂,呼吸聲輕微卻深沉有力,一身黑色的貼身薄風衣包裹着稍顯瘦削卻又精悍的身材,背上斜着一把略微出鞘的橫刀,刀口染着淡淡的紅痕,這是長期被血液浸染的結果。
“還是不甘心啊,這群婊子養的,高高在上的畜生!”漢子彷彿泄恨般狠咬在手中的狗屍上,撕下一嘴的狗毛與一小塊血肉,彷彿這條狗就是要了他性命的傢伙似的。
橫刀出鞘,沒有什麼刀口的輕吟,也沒有什麼寒芒閃過,只有鋒利的刀身與破損的鞘口磨礪而過的輕微艱澀感。
一刀梟首,乾淨狠辣,男人在斬首前刻意踢了邋遢漢子一腳,以便防止頭顱斷口噴洒而出的鮮血沾染在自己身上。
橫刀入肉時幾乎沒有阻塞的感覺,男人出刀的角度很有經驗,切在了頸椎的夾縫間,防止刀口卡在骨骼上損壞刀鋒,同時也能讓死者不用體會那種刀刃卡在喉骨與頸骨間攪動的巨大痛楚。
男人拭了拭刀口的血液,橫刀入鞘,邁過還在微微抽搐的屍體,他走出了小巷,點了根煙,彷彿剛剛不過拍死一隻蚊蟲般隨意。
他看向老城區對面的繁華都市,那個方向,是紅燈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