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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能跟上趟,李紅豆在上課的同時一直在惡補美術基本功。

李紅豆的家離高師附中並不遠。錢愛書到校的第二天,李紅豆就邀請他去家裏做客。李紅豆的父親,錢愛書初一時的班主任李老師在得知自己昔日的學生將來家做客,親自下廚。在學校大門口,錢愛書見到了李紅豆,她已經在那裏等他。見到他過來,她像一隻小鹿一樣歡快地飛奔過去,錢愛書顯然還不太習慣李紅豆對他的親近,臉刷地紅了,打量着四周,生怕有人在看他們。

“嘻嘻,真好。”李紅豆搖晃着錢愛書的手臂,“等我學完了這陣,我帶你到處逛逛。”

“好啊,我對省城不熟,有什麼好逛的地方么?”

“很多啊”,李紅豆歪着頭,“愛晚亭,橘子洲,還有些老街,可有詩情畫意了。”

然而,第一學期,兩人終究沒能去逛一逛,有時候因為李紅豆要補習畫畫,有時候是因為錢愛書這邊要考試,那時候還是單休日,每周就一天的休息時間,省重點中學的老師,通常不會放過,總要給你找點正經事干,玩?以後再說吧。

第一學期末考很快就完了。放假時,大家依依告別,要走的那一天,李澤又交給錢愛書一封信,對他說,“錢愛書,幫我把這封信給王玲吧,就說我對不起她。還有,下學期我可能,不能來這個學校了……讓她看在我們過去的友情上,原諒我。”

錢愛書使勁的點頭。李澤又說,“只是捨不得你和張虎他們。”李澤說不下去了,錢愛書從來沒見他紅過鼻子,“以後多幫幫王玲”,可憐的兄弟,該說什麼好呢?錢愛書已忍不住鼻子發酸。他早就預感到會有這一天,但他沒料到會來得這麼快。雖然他和李澤只相處了幾個月,但他們之間已有深厚的感情,他相信他和李澤彼此不會忘記。李澤的那股傻氣他一輩子都忘不了。他想擁抱一下自己的兄弟,他也想狠狠揍一頓自己的兄弟,他想勸他留下,可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說了一句:“你好自為之吧,我不希望你消沉。”

李澤深深的點了點頭,一切都是這麼平靜,沒有想像中的煽情,他們在心裏默默祝福對方。

李澤轉身默默的走了,身後留下的影子越拉越長,一直向前延伸。

錢愛書去了王玲家,錢愛書問她英語考的怎麼樣,她說,很好。錢愛書知道,她對英語最自信了,她轉身去給錢愛書煮咖啡了,錢愛書無聊的看着他們家裝飾的富麗堂皇的天花板出神,王玲家很富有,家裏常年只有她和她媽在家,她爸常年在外做生意,一年在家也就呆1個月左右。王玲端着咖啡過來,她把咖啡遞給錢愛書,坐在他的對面。半晌,王玲淡淡一笑:“你考的怎麼樣?你的數學肯定是滿分啦。”

“差不多吧。”錢愛書搓着手,他頓了片刻,“王玲,李澤要轉學了,他今天走的時候,跟我說……”“他走了?”“嗯,走了。”“其實……其實,我也沒怎麼怪他,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歡他,我只是一直把他當作好朋友。”

一陣沉默,錢愛書把信拿出來,王玲注意到了,接了過去。他知道王玲想哭了,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子,李澤又是她最好的朋友。李澤的傷痕,她感覺到了。

“你想哭,就哭吧。我是你的朋友。”

王玲沒有哭,幽幽的說:“謝謝你,錢愛書。”

錢愛書站起來向王玲告辭,她沒有挽留,送他到門口,默默無語,他轉身走了。

錢愛書知道,王玲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哭,他不是她願意傾訴的朋友。

也許時間可以撫平一切。

假期,李紅豆終於帶着錢愛書逛遍了省城,數年以後,錢愛書回想起這段時間,別的什麼都已經印象淡薄,唯獨對嶽麓山印象深刻,尤其是黃將軍墓。李紅豆還在黃將軍墓前許了個願。

新學期開學,錢愛書在校門口碰到王玲,一個寒假,王玲胖了很多。“新年好!”王玲向錢愛書打招呼。“好。”錢愛書的語氣有些生硬。彼此沒有多言,一直到教室。班主任已經在喋喋不休了,同學們臉上都帶着新學期伊始的興奮。王亮的長發梳着當時流行的邊分,英俊的臉上流蕩着成功詩人慣有的氣息。錢愛書好羨慕他,以前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李澤真的轉學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很多同學會忘了他,但錢愛書相信,至少他和王玲不會,一輩子不會。總是這樣,你越思考到深處,越接近原始;影響你至深的,往往是那些最簡單,最原始的東西。李澤簡單而原始的愛情故事最終以悲劇收場,帶給自己深深的遺憾,也許他不該走。

班主任重新調了位置,很巧,錢愛書還在王玲後面,而且王亮與錢愛書同桌,張虎與劉琦同桌,坐在他們後面。與王玲同桌的是個叫文蕊的女生,學習勤奮,成績出奇的好。文靜,極少見她跟別人聊天,總一個人坐在座位上看書做題。

日子很平淡,錢愛書常懷念李澤。王玲也變的沉默寡言,不大愛跟錢愛書說話,尤其當王亮他們也在教室時。倒是王亮的女朋友常到他們教室來,每每錢愛書只好乖乖走開,讓他們“兩口子”開開心心的呆在一起。此時如果王玲在場,她總會出神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一天下午,王玲問錢愛書,“錢愛書,好久沒見你寫詩了,怎麼,江郎才盡了?”錢愛書一臉苦笑,“如果我再寫,那我的功課就沒法完成了,我不是當詩人的料,我就想考個大學,其他的我不敢想。”“想寫就寫唄,這麼懦弱。”王玲其實就是隨口一說,錢愛書卻聽着覺得很諷刺,忍不住刺了一句:“你以為我是李澤啊,怎麼想就敢怎麼做?”王玲的臉馬上變暗了,錢愛書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王玲也就轉過身去做題了。

這以後幾天裏,錢愛書都不敢看王玲,他無法正視她的眼睛。他覺得她的眼睛裏滿是憂傷,滿是愁緒。看着她的眼睛他總會有股莫名的衝動,他好希望自己能夠帶走她眼中的憂傷,可是他知道,他不能。錢愛書很無奈。慢慢地,錢愛書發現只有閱讀才能讓自己忘掉無奈,在書的海洋里,他能找到他想要的生活。

課下,錢愛書從圖書館藉著大本的書去教室看。文蕊對他看過的那些書很感興趣。一天下午,錢愛書正在看《全唐傳》,正好看到薛仁貴探無底洞得無字天書那一章。正在替薛仁貴高興的手舞足蹈之時,文蕊走了進來,見他手舞足蹈的樣子就問:“錢愛書,什麼事啊?這麼高興?”錢愛書看書常常融入角色,所以文蕊的的發問他絲毫沒有感覺到。於是她扒在他耳邊大喊:“喂,我在跟你講話呢!”錢愛書被文蕊驚得六魄尚存,七魂已去。文蕊拿過他桌上的書,“《全唐傳》,哎,錢愛書,你還真不賴啊,聽說你是大詩人哦,怎麼?改行了,研究歷史了?”這句話很讓錢愛書討厭,他紅着臉,嘟囔着不知說什麼好。文蕊倒是爽快人,“借我看幾天。”“喂,喂,我還沒看完呢!”錢愛書連忙去搶,可文蕊躲閃着就是不給。錢愛書空負“梁山絕技”,可是礙於“好男不與女斗”之普世大法,只好聽之任之。書是搶不回了。

從那以後,文蕊總愛拿書中的一些情節跟錢愛書討論。有一天早上,她從錢愛書那拿走了一本《薛丁山征西》,下午的時候,她就很有感觸的跟他說:“以後我要能找到一個,像薛丁山那樣的好丈夫,就好了。”錢愛書知道她指的是樊梨花假死,薛丁山兩步一拜去見她的那一段。他故意想氣氣文蕊,就說,“你多久沒照鏡子了?”文蕊還真是沒心計,一下就被錢愛書氣到了,半晌才幽幽的問錢愛書,“我真的那麼讓人討厭嗎。”錢愛書當時沒在意文蕊的感覺,居然傻獃獃的衝著她笑。文蕊也就轉過身去不再說話了。

第二天早上,錢愛書剛到教室,王玲就轉過身來,絲毫不顧淑女形象,沖他大嚷:“錢愛書,你老實交代,昨天你對文蕊說什麼了?”

除了沉默,錢愛書一時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可王玲卻得理不饒人,“哎,你倒是說話啊,要不她怎麼會氣的躲在廁所里哭,還罵你是個大混蛋,大傻瓜,是個……哎,說啊,氣死我了。”王玲一跺腳,一摔臂,還真有幾分怒像。匆忙之中,錢愛書決定跟王玲開個玩笑,“我說她沒有你漂亮,她就氣成那樣了。”話剛說完,他桌上的書,已全部被王玲一巴掌掃到地上。

王玲氣呼呼的扔下一句:“吃中飯前,我要是看不到文蕊笑,就叫張虎把你的狗窩給掀了!”

“真陰險!居然要我們兄弟相殘。”但也只能怪他那些不爭氣的兄弟,甘受王玲差遣。不過錢愛書還真怕張虎那小子受不住美色誘惑。沒辦法,也可能是出於真心道歉吧。他特意買了張明信片。正面畫的是天王劉德華,夠大方,可比薛丁山帥多了。他這麼寫道:“文蕊同學,首先向你道歉,那天我傷害了你。我不敢想像我在你心裏投下了幾多陰影,留下了幾許悲傷,刻下了幾條無法修復的傷痕。不過請你相信,我不是故意的。我保證不會有第二次,請你的同桌,王玲同學作證,監督,並享有‘再犯責罰權’,錢愛書。”

文蕊看了之後很感動,王玲也頗為滿意。

自打“文蕊驚詫案”后,錢愛書他們六人的關係日趨融洽,有事沒事彼此之間常喜歡開開玩笑,甚至以相互攻擊來取樂,當然,不是惡意的。錢愛書不知是犯了哪條煞,常常惹他們五個合起來攻擊他。錢愛書想來,大概是因為交友不善,哎,一群什麼兄弟嘛!他常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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