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鄉村雜記

爺爺走了以後，家裏冷清了許多，姐姐在外面上學，父母在城裏上班，只有他自己在家，閑時和小夥伴們玩，一個人的時候，就用自己做的彈弓打門前的柳樹，但是，他從不打鳥一類的活物。即使，是冬天扣鳥（大雪天，在院子裏掃出來一塊空地，和筐大小差不多，就可以，在地上撒上一些人不能吃的穀類或壞了的米粒，然後在上方用一個小樹棍把筐口朝下支起來，在小木棍上繫上一根小細繩，最後，拿着繩子的另一端躲起來，大學蓋地，蒼茫一片，小鳥無處覓食，看見一塊空地上有吃的，一會就飛來好多，一拉繩子，筐就落下來會扣住好多小鳥）也是抓住后，得到那種俘獲的樂趣，而後放掉，也不會吃掉。也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懂得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而這個道理讓他一生受益！

好久沒見到姐姐了，只有寒暑假，姐姐才會回家，姐姐很照顧他，很小的時候，姐姐背着他去鄰居家玩，一開鄰居家的門，房頂上有一塊帶釘子的木板，由於房頂是起脊的斜坡，正好掉下來，砸在他頭上，當時流了好多血，他大難不死，也算是有後福之人，當晚，姐姐怕被家裏人打，嚇得沒敢回家，去其他親戚家住的，他也好在沒事，這事就這樣過去了。

兒時他家裏有位常客，略高的中身材，走起路來背有些駝，總是一臉和氣，讓人親近，經常來家裏和大人聊天，每次都會哄着他玩會，他的名字還是這個人給起的，和大人聊的什麼已經毫無記憶，但是這個人會講故事，講的異常生動，繪聲繪色，西遊記是講的最多的，不僅會講故事，手也很巧，能用大人煙盒裏的錫紙做小動物，很逼真，他最喜歡這個人捏的大蜘蛛，活靈活現。

他們兩家不遠，他經常去找這個人家裏的小孩子一起玩，那時候不懂，也不問，有小孩子一起玩開心就好，長大后才從家裏大人們隻言片語的談話中了解了這家的情況，原來這個人一輩子都未曾結婚，家裏的孩子都是他弟弟家的，那個時候很困難，家家的情況都差不多，他弟弟因為生活的壓力上吊自殺了，弟媳婦扔下了幾個孩子改嫁走了，他一個人苦中作樂把幾個小孩子拉扯成人，現在想來應該是極不容易，也許就是這幾個孩子支撐着他活下去吧！聽說這個人小時候異常的聰明，大了也很好學，是當時附近一帶的有名的讀書人，只是造物弄人，生不逢時。模糊的記憶中他很善良，樂於助人，幫人寫書信，寫對子，還精通易經八卦，是個能人。

很多年後，他回了一次老家，聽說這個人去世了，走的時候依舊一貧如洗，他大名叫王陸，他總是親切地稱呼他“陸大爺”。

他們村裡人相比周圍的村幸福感要高一些，因為離城裏較近，可以種些蔬菜類的經濟作物，拿到城裏去賣，收入會比離城市遠的地方農村高一些，但是也是辛苦錢，經常是前半夜裝車，後半夜兩三點鐘就出發，都是馬車，人坐在上面，在土路上顛簸，要一個多小時才能進城，下車的時候，感覺渾身都被顛散架了，下午回家休息睡覺。他和其他男孩子一樣，喜歡機械，尤其是汽車，但是村裡很難看得見汽車，那時候，他還特別喜歡那股車過後的汽油味，現在每次想到此，他都會自己偷着笑，純純的一個傻小子。

村子裏還有自來水，據說當年這裏要辦什麼廠還是來過什麼人說不清了，打的深井，按的電泵，給鋪設的自來水管線！那水沒有添加任何東西，那時候因為窮，村裡人種地很少用化肥，用不起，所以也沒有地下水污染，喝起來真的是甜的！就這一點，羨慕壞了，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因為他們都是打井水。他後來喝城裏的自來水好久才適應了那種漂白粉和活性劑的味道。

鄉下不僅有讓他記憶深刻的上述事和人，也有讓他討厭的事和人，親戚之間互相傷害、鄰里之間為了雞皮蒜毛打的頭破血流、偷雞摸狗挑撥非、恨人有笑人無……，可能比記憶里好的東西更多，但是，他選擇忘記，不去記憶那些讓自己不開心的事和人，他經常說，人腦是有限的，只去記住好的，不開心就去忘記，生命是倒計時的，不應該讓那些不快樂，佔據剩餘的生命，不值得！

他童年的村裡生活留下太多記憶，但是這些記憶已經越來越模糊，甚至有些人名字都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