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悶哼王
又想起炮兵陣地上，兄弟們那滿地的殘肢碎肉，讓他難受不已，像是一把尖刀正狠狠的刺痛着他的心肝。
讓原本昏昏欲睡的他，一下睜開了雙眼，剎那間，兩行清淚從眼角不停的滾落出來。
正當他想大吼一聲，排解心中的苦痛之時，一道明晃晃的閃電，從頭頂天空中，狠狠的劈向左邊的不遠處，這突如其來的閃電把李斌嚇得差點跳起來。
就在他心顫的瞬間，周圍的環境也一目了然。
不遠處，有一棵大樹，類似核桃樹，高大挺拔，樹葉茂密，藉著閃電的照明，李斌也注意到了四周的地形，包括被閃電劈中的樹叉。
核桃樹後面不遠就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山坡。
當李斌斜着腦袋，獃獃的望着黑暗的山坡方向出神時，天空中，在間隔幾分鐘后，又一道藍幽幽的閃電以同樣的軌跡，再次劈向了那棵倒霉的核桃樹。
“這樹跟老天有仇嗎？連續被劈中兩次，真他媽邪門！”這是李斌心裏的第一反應。
由於他一直注視着那個方向，所以清晰的看到，當閃電再次劈到核桃樹上的時候，還是在那處分叉的地方，很明顯被打出了一個火球。
但就在火球熄滅前的剎那，從被雷擊的地方，往距離兩三米高的地面砸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緊接着就聽到一聲悶哼，便戛然而止。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看的李斌瞠目結舌，驚慌之餘，他才急忙的把腰間的鏡面盒子抽了出來，麻利的一翻身，匍匐在大青石板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由於視線不佳，李斌雖然手裏有槍，但也不敢輕易的上前去檢查一下，誰知道那突然掉下去的東西到底是個啥。
這太他媽詭異了，太恐怖了，可聽那聲音，明明就是從樹上活生生的掉下來一個人呀！
“難道他一直都潛伏在樹叉上面嗎？只是我沒有發現嗎？
還是自己運氣頂了天？這原本沒能發現的危險，硬是被老天看不過去了？？？
還有，那也很可能會是個鬼魅之類的東西！！”
腦袋裏想到的這些東西，立馬讓李斌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下子，他本來就冰涼的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粗大的雞皮疙瘩。
敵不動，我不動！就這樣，他瞪着一對燈泡眼，在石板上一直趴到了清晨……
等東方的天際剛泛起一絲魚肚白，李斌就實在忍不住了，拖着酸麻的肢體，慢慢的朝核桃樹的方向，一點一點的爬了過去。
其實他離核桃樹也並不遠，大概只有三十來米左右，好在雨後的泥土比較鬆軟，並不紮腳。
而且地面表層的雜草也不高，只是稀稀拉拉的鋪了一層。
當他爬道能看清那是什麼東西時，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
那樹底下，躺着的卻是一個透着怪異的人。
只見那人下身穿着草綠色長褲，上半身則只有一件髒兮兮的白背心。
腰間還繫着一條帶五角星的白鐵扣皮帶，雙腳上沒有鞋子，只穿着一雙黑色的襪子。
”
“他死了嗎？”李斌心裏犯着嘀咕，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但槍口卻始終不曾從對方的身體上移開。
一邊仔細的打量地上的陌生人，一邊觀察四周及眼前的這棵大樹。
隨着天光大亮，李斌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
在確定了對方沒有威脅后，這才收起槍，蹲下身體，用手指探了探男子的鼻息。
“這是什麼人？怎麼感覺怪怪的，黑糊糊的，難道是被雷劈焦了？但臉上還好，很幸運沒有明顯的傷痕。但他裸露在外的雙臂，肌肉卻很結實，黝黑的皮膚像是被火烤出了一層油。仔細看過他的長相，很年輕，應該和自己差不多，也就是二十齣頭的樣子。
等他詫異的收回手，立馬就站了起來，然後緊張的朝四周的遠處望了望。
對方的鼻息很微弱，必須要找人替他醫治才行，否則以現在這個天氣，冷都會冷死他。
看出對方的褲子裏並未藏匿武器后，李斌很快就決定要救救他。
雖然看他的穿着很怪異，但肯定不像是鬼子，因為他沒發現對方身上有任何類似鬼子的特徵，而且還是奄奄一息的樣子。
先前，雖然李斌在石板上趴了很長時間，而且一晚上沒有進食，但作為軍人的他，這點餓還是能扛過去的，只不過還要帶着這個陌生人上路，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心裏打鼓的他，苦笑一聲后，費了老大的力氣，才背起這個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艱難的往南邊走去。
“真他媽沉啊！”
半小時后，走出兩里地的李斌，腳下的步伐就開始踉蹌起來……
終於在一條小溪旁邊，找到一塊乾淨點的地方。
直到把背後的人丟到了草地上，自己才隨意的倒在一邊，喘着粗氣。
歇了好半天後，才到溪邊喝了幾口涼水。
等水下肚，李斌的精神頭也瞬間就好了不少。
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口袋，半盒捲煙已經被水泡爛了，但好在旅座送給他的打火機還在。
這玩意兒在軍中不缺，抽煙的高級軍官基本都有，不過打火機在這個年代還是挺值錢的，這還是他被下放當排長那會，旅座給他授銜時送的。
雖然平時並不怎麼抽煙，但是偶爾見到長官，相應的禮節還是必須要有的。
在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野雞野豬的痕迹，但他相信眼前的這條小溪，應該能找到解決肚子的食物。
一陣折騰后，四條三指寬的鯽魚，被他用幾片大的菱角葉包起來，丟進好不容易才點燃的火堆里。
當然，在這之前，他也沒有忘記給雷震子喂點水，為什麼叫他雷震子，誰叫他是被雷劈出來的呢。
但那傢伙喝過水后，還是依然沒有醒過來。
“也不知道他被劈得有多狠，唉！死馬當活馬醫吧，只要他還有一口氣，能帶多遠就帶多遠吧，剩下的就看老天的安排了！”
接下來的大半天，李斌覺得自己的好運都被背後的傢伙耗光了，搖搖晃晃的走了十好幾里路，硬是沒有碰到一個像樣的村子。
只是中午時分，找到一間破得漏風的山神廟，得以在裏面休息一兩個小時。
一隻蠢笨的野兔，估計正在自己的洞府清修，但它卻倒了大霉，居然被李斌硬生生從洞裏給扒拉了出來，而山神廟裏的破瓦罐，也成了它正道的法器。
這一次，雷震子也有幸被灌了半碗兔肉湯下去。
剩下來的大半邊肉，被李斌烤成了肉乾，做成了乾糧，因為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
下午的行進中，李斌最明顯的感受，就是身後雷震子的呼吸好像平穩了許多。
長時間的負重前行，讓李斌覺得背上的人越來越沉。
一路的走走停停，但稍後的情形，也讓李斌喜出望外。
因為在拐過一座小山坡后，眼前出現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大路。
這個時候所謂的大路，也只不過是一條稍寬點的泥土路，能走大一些的馬車而已。
由於這片地面處於丘陵地帶，大路也曲折蜿蜒，目光所及，無非還是見坡不見村。
但有這樣的一條路在，就證明附近有行人，有了行人，那離村子還會遠嗎？
正當他歡喜的背着雷震子踏上大路時，從路的另一頭，正對面的山坡后卻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槍聲，停槍聲，像是漢陽造和東北軍的遼十三。
“不好，難道是偽軍？”李斌心裏咯噔一下，迅速的掃視了一下前後左右幾個方向。
槍聲是從大路蜿蜒到正對面的山坡後傳出來的，所以他只能選擇躲回自己這邊的山坡後面去。
於是，他拼了老命的往剛拐出來的山坡后跑去。
繞回到坡後邊，李斌就急忙把雷震子丟在斜坡上，再用最快的時間扒拉了一些青草樹枝，掩蓋在他的身上，這樣一來，至少讓人遠距離不能一眼就發現他。
然後才在坡頂上找了一個視覺比較開闊，又相對隱蔽的地方，慢慢的抬起腦袋，往下面的大路上望去。
他所處的位置就在大路一側的土坡之上，身後就是安置雷震子的斜坡，兩人相距不到五米。
沒一會兒，他就發現從對面大路的轉角處，跑出來一個慌慌張張的瘦小身影，一邊跑還一邊不時的回頭看。
“媽的，怎麼是個女的？”李斌皺起了眉頭，他手裏也沒停着，熟練打開盒子炮的機頭。
可接下來的情形讓他看得很揪心，隨着逃跑過來的身影越來越近，他才判斷出那應該是一名年輕的女學生，很明顯的淺藍上衣，黑裙黑布鞋，最主要的還是那標誌性的齊耳短髮。
山那邊的槍聲在短暫的停歇後，再次響了起來，而且槍聲也越來越近。
看來那邊是有人保護這個女學生，只是從剛才的槍聲來判斷，保護她的那些人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原本不想管閑事的他，腦海里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如果她還活着，現在也差不多和這女孩一般大了吧！
想到這裏，他就不再顧及拐角處即將出現的追兵，立馬站起身，對着慌不擇路的女學生便喊道:“同學，快過來這裏！”
結果，不喊還好，他這一喊，卻把路中間的女學生嚇了一大跳，看到突然出現在前面土坡上這個髒兮兮的漢子，手中還拿着槍，頓時擊垮了她最後的一絲求生欲，腳底下一個踉蹌，便跌坐在路中間。
李斌看到如此情形，急得額頭上冒起豆大的汗珠，但見那癱坐在路中間的女學生，他在心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接着，便飛快的衝下坡去，他十步並着五步跑，一把扶起那女學生柔軟的芊芊細腰，不管對方的任何反應，不要命的往回沖。
但就在這時，從拐彎處又衝出來五個手持長短槍的黑衣人，正看見到那個小妞被一個男人推着屁股往坡上爬。
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立馬就怒了，抬起手裏的駁殼槍，朝着李斌就打了過去，並對四個手下大聲吼道:“打死那個男的，這個妞，我要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