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交易
為什麼要說這個人不簡單呢?
是因為他很瘦,整個人看上去就跟紙片一樣薄,跟雷子前後站在一起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而且他臉上皮膚很白,白的幾乎看起來不像一個正常人。
戴着一副黑色墨鏡,總給人一種墜入冰窖的感覺。
我趕忙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招呼他們兩人落座,憑藉眼角餘光我看見這位陌生男子手裏竟然同樣提着一個黑色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樣子看起來跟姓孫手裏的箱子相差無幾。
但是令我感覺奇怪並不是他手裏的黑色行李箱,而是這位陌生男子坐在沙發上的姿勢,他看起來好像並不習慣坐沙發。
他在沙發上模樣頗為古怪,想坐卻又不敢坐實,身子就好像半蹲着一樣。
“難道是沙發上有別的東西?”我心裏不禁想到,“不對啊,我剛剛不是才在上面睡過覺嗎?要是有東西我自己還不清楚?”
還沒等我想明白,那姓孫的中年人就對我和雷子小聲說:“兩位小兄弟東西我帶過來了。”
聽到他把真傢伙帶過來,我立馬招呼雷子把店門關了,然後對姓孫的說:“孫哥,這下面掌眼多少有些不方便,不如上二樓?”
姓孫的中年人看了一眼旁邊的墨鏡男子,好像在徵詢他的意見。
看到這裏我多多少少算是明白了,那至尊貨恐怕在這位爺的手裏。
見這位墨鏡男子並不說話,或者是已經默認了,姓孫的中年人才對我開口說:“也行,不過時間上最好快點。”
我點頭答應,隨後將兩人帶到二樓私下交易的房間裏面。
兩人落座在房間裏的梨花木椅子上,那位戴着黑色墨鏡的奇怪男子臉色才恢復正常,同時也證實了我的猜想,他是真的不習慣坐沙發。
“這人難道是從原始社會穿越過來的?都什麼年代了還有人不習慣坐沙發?”我心裏想。
我手底下絲毫不慢,給他們上了店裏面最好的茶葉,然後又從兜里摸出煙,準備給他們二人散上。
姓孫的南方人熟稔地接過手就要點,可到了墨鏡男跟前卻出現了讓我尷尬的一幕。
這位奇怪的男子盯着我手裏的香煙竟然莫名其妙地愣住了,就好像他從來沒見過煙一樣。
轉過頭看了姓孫的南方人一眼,不知道該接還是不接。
因為他手裏頭的箱子裏十有八九有青銅浴缶,所以我也不敢有所多餘的動作。
生怕一不小心,惹到眼前這位正主兒,以至於到後面讓他找到借口跟我討價還價,畢竟這年頭誰都跟錢都沒有仇不是。
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能疑惑地看向姓孫的南方人。
他笑着擺了擺手,解釋說:“算了,算了,我這位小兄弟不抽煙。”
為了緩解尷尬,我順手將煙塞到了雷子手裏,同時給自己也點了一根,然後重新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吸了口煙后,我瞟了一眼這位戴墨鏡的陌生男子,越來越覺得這人里裡外外都透露着一股怪勁兒。
但是看姓孫的南方人也不準備介紹,所以我也不好開口問。
總之一句話,該談的前面已經談過了,要是在拿着什麼鑒寶借口讓人把東西拿出來,那都是車軲轆話,來回說就沒什麼意思,在一個人也趕時間,說了反而不願意多聽。
於是我直接對姓孫的南方人說:“孫哥,東西既然都帶出來了那兄弟可就有話直說了,只要您帶來的明器是至尊貨,
價格方面的事情都好商量。”
我以前聽我家老爺子說,這干盜墓的都把倒出來的東西叫明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把話直接挑明了說,就是讓這兩個人知道爺們兒也多少也是道上的人,別把我當成一個傻子可勁地忽悠。
姓孫的南方人掐掉手裏的煙,搓了搓手,對我說:“我懂,我懂。”
隨後看着那名奇怪男子,似乎又是在徵求他的意見。
這一下我算是徹底明白了,這姓孫的原來就是一個跑腿的。
“這人難道也是個盜墓賊?就這身板能幹盜墓?”我心裏想:“他要是能盜墓,這盜墓的門檻也太低了吧。”
還沒等我想完,就看見那名奇怪男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緊接着姓孫的南方人提起他身邊黑色箱子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拉鏈。
到這裏我還在想,這位年輕男子手裏箱子裝的是青銅浴缶,那姓孫的南方人手裏的箱子裝的又是什麼?
既然他的包里沒有明器,為什麼他一步都不肯離開自己的箱子?
還沒等我想明白,桌子上的黑色行李箱已經完全被姓孫的中年人打開了。
只見滿箱子的舊報紙上赫然躺着一個高大概有三十厘米,上下窄,敞口短頸,鼓腹平底的物件。
果然跟我之前猜得不錯,這東西不是青銅玉缶又是什麼?
此刻我的心中就像是秋季北海公園原本靜謐的湖面,忽然被風一吹掀起陣陣漣漪那樣久久不能平復。
我趕忙從邊幾的抽屜里取出一雙嶄新的白色手套,小心翼翼地從一堆報紙中端起青銅玉缶后,開始仔細觀察起來。
這浴缶上面雖然銹跡斑斑,但是通過浴缶身上絕美的錯紅銅獸紋帶以及腹部的幾何紋帶,不難看出這絕對是一個品相俱佳的至尊貨。
而且我還在一些書中看過,正兒八經的青銅器在出土的時候都帶着鐵鏽,是一種綠色的鐵鏽。
俗稱“銅綠”,但只要上過學的都知道這是銅跟土壤里的其他化學分子產生的獨有物質。
“既然這玉缶是真的,那怎麼才能以最低的價格拿到手呢?”我一邊看一邊想。
“這姓孫的中年人看樣子是一個不識貨的主兒,但是這個帶黑色墨鏡的年輕人我就有點拿不準了,這人從進來到現在也不摘掉眼鏡,而且始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實在是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麼,要是報價報低了人直接走了,豈不是白瞎我這手藝了。”
“要是出價高了,我這小廟恐怕盛不下這尊大佛,畢竟我和雷子才幹了兩年時間,雖說掙了點錢,但同樣面臨店鋪資金鏈的問題。”
正當我心裏躊躇不定的時候,姓孫的中年人開口說:“怎麼樣小兄弟?這寶貝你能開多少?”
我緩緩將青銅玉缶放回行李箱的報紙堆里,然後脫下手套喝了口茶,強裝鎮定笑着對他說:“孫哥,寶貝我看過了,東西是個好東西,就是這價格?”
我故意打斷話想把這個問題拋給他,聽一下他心裏是怎麼想的,然後再重新獲得談判主動權。
緊接着我看向他旁邊的墨鏡男,希望能從他的臉上能看出點什麼,結果還是令我大失所望,他依舊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像是誰欠了他多少錢似的。
姓孫的臉上露出了一副市儈的笑容,看樣子也是個老油條子,隨後對我開口說:“小兄弟這東西我也不懂,但我看你年紀輕輕又是一個行家,肯定會說個公道價。”
他喝了口茶後繼續說:“我看這條街都是做古董買賣的,不行的話我們再去別家問問。”
隨後也看向了他旁邊的墨鏡男,然後又看了看我,似乎洞穿了我的想法一樣。
我尷尬一笑,果然人越老越精。
還沒等我說話,一旁的雷子聽到這話后立馬不樂意了,拉下胖臉,氣哼哼地說:“呦呵!看你這樣子是有兩手準備啊?前幾天的事情還沒跟你算賬,我看你是茅房裏打燈籠,找死啊,信不信我一個電話整個潘家園都不敢收你這破罐子!”
姓孫的一聽雷子發了脾氣,老臉訕訕一笑,也不跟他搭話,就直接站起身子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行李箱。
看樣子準備隨時就走,我趕忙起身好言相勸。
做生意就是這樣,該當孫子的時候就得當。
就在這時我手機在褲兜里輕微震動了一下,還沒等我掏手機就先看見雷子在旁邊急得抓耳撓腮,手底下還不停給我打暗號。
我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是雷子,短訊內容是:“這東西到底值不值錢,我想揍他丫的!”
這人就是個火暴脾氣,從小到大都這樣,你要是指望他做成生意,那我倆現在恐怕都能嘗出西北風的鹹淡了。
於是我回了他:“沉住氣,這東西很值錢!”
這姓孫的剛才儼然一副說走就走的模樣,但是現在屁股就像粘在了椅子上一樣,絲毫不動身。
這更加證實了我的想法,這兩個人無非就是想多拿點錢罷了,他們絕對不會浪費時間再去找下一個買家,畢竟這東西在他們手裏多一天就會有多一天風險。
同時,我也明白了一件事,東西雖然是墨鏡男子的,但是價格絕對是姓孫的南方人說了算。
話說回來,這兩人究竟是什麼關係?
看着眼前奇怪的組合,我決定先拖着他們,先把耐心給耗沒了再說。
於是起身給他們二人續上茶后,我又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給自己點了顆煙,便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姓孫的南方人看我一副並不在乎的樣子后,終於是坐不住了,往前挪了挪身子,又開始試探性地問我能不能先給個價,他心裏也好有個準備。
我吐出一口煙后,示意性地向他伸出三個手指頭。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前幾天還跟房東繳了兩年的房租,還別說就這人家還不願意,說什麼其他人都是五年起租什麼的,招惹來一頓白眼。
這兩年潘家園的古玩生意太好做了,你要是不租可以啊,把地方騰出來,租的人可在後面排着隊呢。
前兩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段子,說什麼租房幾年我替房東還完了房貸,還替他兒子買了房娶了老婆。
現在仔細想想還真是那麼回事。
姓孫地看到我給出的價碼后,眼神中飛快閃過一抹欣喜,但隨後又遮掩起來,緊接着一臉不願意,搖了搖頭對我說什麼太少了,跟前面他們那邊大師說的價格差距太大了,反正說來說去就是嫌錢少。
雷子一看我們把家底都掏出來,這孫子還是嫌這嫌那的,立刻準備上手就要操練他,完全不顧他旁邊戴墨鏡的年輕人,可能在他眼裏這個瘦弱的男人戰鬥力幾乎為零。
我趕忙阻止雷子,然後又對姓孫的說這東西怎麼難處理,買家有多不好找,什麼有價無市還有風險之類的,最後乾脆把兜里僅剩的五十萬也給加上,才讓他“勉為其難”的開口答應。
其實我明白這孫子心裏肯定樂的都要開出花兒來,但我又何嘗不是,這青銅玉缶在市場上絕對不會少於五百萬的開價,而且要是出手的話更不會低於八百萬的價格。
要知道在後面幾年的美國紐約交易市場上,一件南宋宮廷舊藏西周重器國寶“兮甲盤”,成交額就達2億元。
這青銅玉缶雖然藝術價值比不上兮甲盤,但好歹也跟貴族沾點關係,還是有一定價值的。
此時我心裏還在想,等手裏青銅玉缶出手后,第一件事先把店裏面那輛不知道被開過多少手的二手吉普給換了,男人嘛總得要點臉面。
總之一句話,只要青銅玉缶出手,我和雷子不開張也能吃上他兩年。
等我把錢付完后,雷子小心翼翼提着裝有青銅玉缶的黑色行李箱鎖進了保險柜,看着一切都處理完后,姓孫的兩人就準備起身要走。
我一看時間已經是下午飯點了,就讓他們一起吃完飯再走也不遲,姓孫地趕忙拒絕,說是還要去車站趕火車。
雷子上前一把摟住姓孫的肩膀,說著就要以“禮”服人,姓孫的南方人委屈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墨鏡男子,見他沒有反應后,只能點頭答應。
我和雷子一合計,就打算招呼姓孫的他們兩去東四吃涮羊肉,東四這家涮羊肉館已經開了很多年了,大大小小翻新了不知道經過多少次了,因為這家的羊肉比較新鮮,而且味道極好,所以一直不擔心生意問題。
我和雷子是這家店的常客,進門跟老闆打了個招呼后就帶着孫建國進了包廂,過了不到五分鐘后服務員就將菜給上齊了,雷子迫不及待將一盤鮮羊肉卷放進料鍋里,不到一會這羊肉就打着圈兒從料鍋底下轉了上來,一瞬間這包廂裏面肉香四溢。
老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一聞這肉香后我的肚子更是不爭氣的咕咕直叫喚,當下招呼他倆開始動筷吃飯。
吃飯期間,我抽身出去給錦玉閣的老闆關四爺打了個電話,目的就是讓他找客戶,然後準備出手青銅玉缶的事。
四爺在整個潘家園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年輕的時候就開始倒騰古玩,是個地地道道的BJ老炮兒,做事可靠,我每次收來東西都是通過他來找到的客戶。
就是這介紹人的手續費有點高,畢竟是個商人,這也能理解。
關四爺一聽我手裏有這麼玩意兒,立刻說讓我放心,時間上可能久一點,只能找港商接手,就是這手續費還是跟以前一樣不能改。
我連忙答應,然後又跟他開口借錢。
五十萬!
關四爺聽到我借錢,也沒有猶豫,只是囑咐我早點過去拿,他還有別的事情要處理。
我回到座位后,就看見雷子摟着姓孫的肩膀死活要讓他嘗嘗我們正宗的老BJ二鍋頭,但被後者連連搖頭拒絕。
因為今天高興,於是我就和雷子兩個喝了起來,坐在我對面的墨鏡男子就在這時忽然伸出手問我要酒喝,這讓我多少有些意外。
這人沉默了整整一下午,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他主動伸手,就連旁邊的姓孫的南方人也是滿臉疑惑。
於是我拿出杯子給人倒上,他接過酒後立馬仰起脖子就喝了個乾乾淨淨,喝完后還要不停咂嘴回味一下。
這人究竟是誰?
隨着時間的推移,飯桌上的酒還在繼續。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繼續喝下去了,量已經到了,反觀墨鏡男子臉上依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不見有任何醉意。
席間我還知道了姓孫的南方人名字,叫孫耀宗,具體是南方哪的人沒仔細問。
結束后,我和雷子打車送他們二人去了火車站。
緊接着我們先到關四爺的錦玉閣取了錢,然後在回店裏的路上二鍋頭的酒精開始發揮作用,我兩相互攙扶着對方迷迷糊糊才走回店裏。
第二天一大早,我同樣又被那個噩夢驚醒。
擦了擦頭上冒出的一層又一層毛汗,我不禁自問:“我到底是怎麼了?那封西夏古佛經究竟有什麼秘密?”
等手上青銅玉缶的事情處理完,一定要找到李舒妍問個清楚。
轉頭一瞧雷子在沙發上睡得正香,於是我躡步走上二樓,準備打開保險柜在看看昨天剛收的青銅玉缶。
等打開保險箱將青銅玉缶端在手上,我立刻傻眼了,這玩意兒手感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