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窮途

黑暗中亮起了兩點光芒，是兩個打火機發出的火焰。聞昌拿出兜里所剩不多的一盒煙，遞給坐在旁邊的李勝一支。聞昌深吸了一口，黑夜淹沒了吐出煙霧。

“兄弟，身上錢不多了，明天你先回家，我再找找看，要是找到了工作，給你打電話，你再來。”聞昌低着頭，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一個月前，這兩個20出頭的小伙在家商量了幾天，決定去大城市闖蕩。

聞昌比李勝大一歲，兩個人是一個村子的，從小就是聞昌帶着李勝玩，比親兄弟還親。聞昌學習還過得去，念了專科大學，李勝高中沒畢業就輟學了，一直在家跟着父母做着小買賣。等聞昌大專畢業了，發現學校連個招聘會都沒有，他只好背起自己的東西先回家。

一回到家，聞昌就喚來了李勝，讓李勝跟他一起去大城市，大城市裏面掙錢的路子多，幹嘛要呆在小鎮上跟着父母賣豬肉，一輩子難以出頭。李勝聽着聞昌慷慨的陳述着美好的未來，好似不久的將來，他們兄弟二人就能飛黃騰達。李勝連忙點頭答應，說完就回家準備和父母商量。

聞昌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一直在家種地，供他讀書還多虧有個姐姐常年幫襯。聞昌父母什麼都沒說，把剛賣了一頭豬的錢遞給了聞昌。他們覺得兒子去城裏發展是好事，能走出這個四面環山的地方是他們對聞昌永遠的盼望。第二天，聞昌早早的起床了，他坐在房檐下的竹椅上等着李勝的好消息。李勝沒過多久就出現在聞昌的視線里，聞昌遠遠的看着，激動的站了起來。李勝越來越近，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清晰。

“看你表情，是你爸媽不同意？”聞昌有種不好的預感，但希望自己猜錯了。

“我昨晚上和我爸媽吵了一架，他們覺得和他們一起做點小買賣挺好的，吃穿不愁，幹嘛要去大城市冒險，還說讓我好好在家做生意，在等兩年找個媒婆說個姑娘，早點結婚生個娃。”

聞昌有些輕蔑的笑了笑，拿出煙遞給了李勝一支。“你爸媽是死腦筋吧，就那個豬肉攤，能有多大發展，而且你都這麼大了，每天還讓你爸天天教育，你不離開他們就永遠出不了頭，永遠當不了家，永遠天天挨罵。”

“哥，你知道我讀書少，嘴巴不會說，他們不同意我和你出去，不拿錢給我。你讀書多，要不你幫我去給他們講講，他們沒準就答應了。”李勝有些激動的回著話，他被聞昌的話刺激到了。

“我不好去說，你爸那個人，性子犟得很，脾氣又大，我要是去了還不得打我。”聞昌有些擔心的回答到。

“那你說怎麼辦，我身上又沒錢。”李勝繼續問着。

“這樣，你爸每天吃了中午飯不是要出去打麻將嗎？你偷偷的拿一部分錢藏着，他發現不了的，你連續搞幾天不就有生活費了。我們去城裏，最多半個月就能找到工作，等找到了工作，掙到了錢，你拿回家給你爸媽，他們肯定樂開花。到時候你就揚眉吐氣了，以後再不用看他臉色了。”聞昌有些得意的回答着李勝。

“好辦法，哥，你在家等我幾天，我弄好錢就來找你。”說完話，李勝從褲兜里拿出一包還未開封的煙，遞到聞昌手裏就走了。走了幾步還回頭喊着讓聞昌等着他。聞昌一直點頭，他心裏很激動，但他不能表現出來。

等李勝走遠了，聞昌又點起了一支煙，手有些顫抖，來回的走着。過了幾天，聞昌剛吃了午飯，躺在竹椅上哼着小曲兒，

李勝就背着一大包的東西來了家裏，聞昌和父母打了聲招呼，兩個人就蹦躂着快步趕車進城了。

“哥，我其實不想走，回去我爸肯定要罵我，可這大熱天的，住了幾天橋下了，蚊子太多了，晚上我就沒睡着過。”李勝有些沙啞的聲音回著。

“兄弟，沒想到城裏找個工作這麼難，我也不想住橋下，可確實錢不多了，再這麼下去，我怕你撐不住，萬一出點事，我沒辦法給你爸媽交代。你回去大不了挨頓罵，你是獨生子，他們也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這邊一有好的出路，馬上就給你打電話。”聞昌有些愧疚的回答着李勝，黑夜中他的表情一定很無奈。

“哥，那說好了，你找到工作了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李勝有些激動的望向一直低着頭的聞昌，他一直在等聞昌說這句話。

“放心吧，你是我兄弟，我好了肯定要拉你一把。”說著話，聞昌又猛吸了一口。

其實李勝住橋洞的那一夜就想回家了，他不敢說。李勝還偷偷的給家裏打過幾次電話，父親一接電話就開罵，李勝說了幾句就不想說了，掛斷了電話。最後一次給家裏電話，他感覺到父親言語柔和了，只是讓他在外注意安全，混不動就回家。李勝感覺很詫異，他突然覺得家才是永遠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出來半個多月了，一直沒找到工作，開始的時候晚上都住的旅館，後來兜里捉襟見肘了，無奈只能隨便找個地方睡一覺。

“走了一天了，你先睡吧。”聞昌拿出煙盒，抖了兩下，已經沒有煙了，他把煙盒揣進了兜里。“哥，你也別太着急，肯定有活路的。”說著話，李勝已慢慢向石凳上躺了下去。

聞昌沒有說話，依舊低着頭想着什麼，偶爾還發出一陣嘆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