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敲打
三日後，清晨。
今日的君堡難得一日放晴。
陽光穿過花園裏的灌木叢，也染上了些許亮光，把周圍的樹榦渲染的一片明綠色。
艾恩早早起來。
重複前一天的流程，他洗漱，換好衣服，前往餐廳。
老唐頓並沒有在，自從三日前他出門便還沒有回來。
艾恩也習慣於這樣，由於老唐頓並非諾德人，為了更好的掌控傭兵團，他經常在傭兵團駐地居住。
只是，莉莉絲也沒有返回莊園。
艾恩按住心中疑惑。
這幾天，蘇珊的做的飯菜越髮油膩，他有些沒有胃口。
“我親愛的艾恩少爺。”
“今日的早餐：南大陸的松子餅，風暴海牡蠣煎陸行鳥蛋，香煎鸚鵡海螺肉。”
“當然還有葛根紅焰菜湯。”
“艾恩少爺，現在請慢用。”
蘇珊扭着大屁股，她端着一碗冒着滾滾熱氣，紅色的湯碗走了進來。
她放好湯碗，殷勤的向艾恩介紹道。
“蘇珊，我想請問可以做一些清淡的嗎?”
艾恩有些頭痛，這幾天莉莉絲沒有在，餐桌成了蘇珊的舞台，每天都吃的十分肥膩。
無論穿越之前還是之後，艾恩還是喜歡一些清淡的菜系。
“難道這還不清淡嗎？艾恩少爺，這可是咱們諾德菜系最清淡的食譜了。”
“您看，《媽媽的味道》——雅米拉着。這可是咱們諾德的第一食譜。”
“我祖母的祖母把這本書傳給了我的祖母，我的祖母把這本食譜傳給了我，我可是專門學習過的。在諾德，我可是來自有美食家傳承的家族。”
蘇珊高叫而又得意道，她粗糲的嗓子如同砂礫摩擦。
她繼而從寬大的白色圍裙下抽出一本書來，原先潔白的封面已經漆黑殘破，四處沾滿了不知名臟污，一看便是主人經常翻閱而造成的油污。
她粗大的手掌翻動書頁，一個披着黑色熊皮的白色女性巨魔傲立在扉頁，手中拿着巨大的木勺和鐵鏟。
蘇珊指着這個人像給艾恩。
“這就是雅米拉！”
“雅米拉可是北地第一美食家。”
“所有諾德領主都曾經熱情的讚譽過雅米拉的食譜。”
“艾恩少爺，您再嘗嘗。”
“或許您有不一樣的感覺。”
看着蘇珊期待的眼神。
艾恩眼角抽動，這本書他沒有看過。
每次——當艾恩強調油膩的時候，蘇珊便會拿出這本書給艾恩科普。
在伊姆世界，知識是不被主動傳播的，書籍，記載知識的書籍，是屬於可以被繼承的遺產之一。
任何盜竊個人書籍的人，都會成為對方以及其家族不死不扣的敵人。
有時候，一本來之不易的書籍所記載的知識便是一個人或者一個家族的立身之本。
儘管如此，艾恩也對這本書了解甚多，這是一本廣泛流傳於北地貴族家庭的書籍，每一位領主的城堡必備的一本。
艾恩在幼小的時候，妹妹安娜曾經在他的睡夢中讀過這本書。
只是關鍵是——這本書。
雅米拉的食譜《媽媽的味道》，它的作者雅米拉，是一個冰原巨魔而非人類。
巨魔，一種在巨龍出現之前就存在的原始智慧種族，
他們巨大的獠牙，堅硬的皮膚，佝僂的駝背，暴躁而野蠻。
他們的戰士們擁有着強大的肉身，
更有巫醫這樣的施法者使用奇怪而詭異的巫毒法術。
他們的歷史古老，卻沒有應有的地位。
他們曾經廣泛分佈於伊姆世界的各個地區。
魔法紀元，在人類興起后，備受諸神寵愛的人類，很快便佔有了最肥美最豐饒的土地。
而巨魔。
被驅逐，被流放，被拋棄。
現在的他們只能棲身在伊姆世界的一些角落，沙漠，沼澤，雨林，冰原。。。
這些都是人類難以存活的地方。
更有小道消息聲稱，帝國目前的最大敵人，那些東方的獸人便是巨魔亞種的一支。
至於雅米拉，她是一個冰原巨魔巫醫，生活在300年到400年前的北地芬蘭。
她所在的巨魔部落曾經是北地最強大的部族之一，然而一天，一位來自東方欽察大草原的游牧可汗橫掃了整個羅斯，斯堪維尼亞也受此波及，她的部族就此一蹶不振。
諾德領主們出兵拯救了這個部落，作為回報，雅米拉將她的一部分巫醫知識化作食譜送給了諾德領主們，由此雅米拉的食譜流行於北地，人們親切的尊稱她為北地第一美食家。
比如艾恩每天都要喝的葛根紅焰菜湯，便是雅米拉食譜的一種。
這種湯採用葛根與一種特產於北地的火焰草，熬制而成。由於湯藥有種甜甜的口感，在北地，葛根紅焰湯常用於給嬰幼兒補充營養。
只是，對於艾恩來說。
雅米拉是一個巨魔，而諾德領主們更是無肉不歡，於是雅米拉的食譜《媽媽的味道》很大一部分都是肉類菜譜，這對於艾恩來說有些艱難，作為一個普通人類的身體，他有時候甚至無法消化這些巨量的肉類。
艾恩停頓了片刻。
在蘇珊的注視下。
艾恩吃了點松子餅，咬了幾口鸚鵡螺肉。
一口一口將整碗葛根紅焰湯喝完。
這種甜甜的湯其實他十分喜愛。
至於那猶如他臉蛋大小的陸行鳥煎蛋，他卻是不肯吃了。
蘇珊沒有因此指責他，她收拾好餐桌，猶豫了片刻道。
“如果是莉莉絲在的話就好了。”
“也許您會吃的更多。”
“莉莉絲這孩子還沒有回來，艾恩少爺，您看？”
“羅德克管家呢？他沒有派人去查看嗎？”
艾恩有些頭痛，按照常理，羅德克管家應該及時彙報給他，而現在，羅德克分明是沒有把他放在眼裏。
“沒有，羅德克那個娘娘腔只是記錄她曠工。”
“要我說，這個娘娘腔，瘦高個就是一個摳門佬，連我廚房的花費也要指手畫腳。”
“艾恩少爺的身體他可耽誤不起。”
“哼，唐頓老爺就是心善，這樣的人也撿回來家門。”
蘇珊巨大的嗓門毫不掩飾，平日裏，她與羅德克有些不太對付。
艾恩嚴厲的眼神制止了她，有些話，他聽着有些刺耳。
縱然羅德克有一些不恭敬的地方，但是，他畢竟是唐頓叔叔的侍從，一般來說，他也不願意與羅德克計較。
只是，莉莉絲這件事，已經有些觸及到他的底線。
於艾恩而言，他，並非真的是一個孩童。
“好的，我知道了。”
“麻煩你將羅德克管家請過來。我在書房等他。”
“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好好相處。”
“羅德克管家還是很負責的。”
艾恩溫和的告誡着蘇珊，心中卻是做好了打算。
艾恩離開餐廳，步行走到書房，悠然的躺在搖椅上。
不一會兒，羅德克管家敲門，艾恩請他進來。
“羅德克管家，請問最近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艾恩不動聲色，他提了一個與莉莉絲無關的問題。
“有的。”
“唐頓老爺為您從格林蘭大圖書館請了一位家庭教師，他將在今天中午前來為您授課。”
“我準備派人去接他。”
羅德克管家回道，他很是平靜，面無表情。
“是誰？”
艾恩有些疑惑問道，這件事情他是真的不知道。
“抱歉，我也是剛剛得知，其他的我並不知道更多。”
羅德克管家的臉色還是不見變化，如同平常一樣，很難看出他的情緒起伏。
“還有嗎？羅德克管家？”
艾恩繼續問道，他不相信羅德克還能如此保持平靜。
“有的，您的年金到了，來自諾德哥本哈根的匯款，與去年一樣，50枚“大頭”金幣，200枚諾德大銀幣。”
“不過這筆錢需要您親自去帝國皇家銀行去確認。”
“你是怎麼知道的？還有來自北地的信嗎？”
艾恩加大了聲音，眉間疑惑。
這筆錢是父親奧倫贈與他的年金，即一年的生活費。來到君堡后，在他成年之前，他每年都會收到一筆款項。
“當然沒有，這是昨日晚上唐頓老爺親自派人前來告知，囑咐我今天告知您。”
羅德克管家不卑不亢，面色如常。
“是這樣啊。”
艾恩嘆道，屋內陷入長久的沉寂。
艾恩突然發現，這個羅德克管家簡直就像一個滑不溜秋的泥鰍。與他對話就像是打太極。
“羅德克管家，請問你知道莉莉絲現在在哪嗎？”
艾恩決定單刀直入，他有預感，羅德克似乎知道什麼。
“也許是她逃難了，您知道，這樣的逃奴在各個貴族家庭隨處可見。我昨天清點了庫房，發現缺少了一套銀餐具和一幅裝飾畫，那可是13世紀科浮島藝術大師歐朗的畫。”
羅德克突然笑了一下，點頭說道，彎着得腰也有一絲挺直。
“你說的是這個嗎？”
艾恩從背後的書架上緩緩抽出一張畫，這是一個月前，他吩咐莉莉絲從庫房拿來作為裝飾書房的畫。
只是他還沒有來的及把它安在牆上。
至於那一套銀飾，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在他的卧室的床底，艾恩的壞習慣之一：他喜歡在卧室裏面偷吃一些零食。
“抱歉。”
羅德克的臉色突然變白，他似乎忽略了什麼。
“那麼羅德克，現在請你先派人去尋找一下，如果不能找到，請及時去巡警廳報案。”
“可以嗎？”
“我親愛的羅德克管家。”
艾恩再一次注視着羅德克的眼睛，與上一次不同的是，他的眼神充滿了疑惑與冷意。
“當然可以，如您所願。”
“我現在就去做。”
羅德克的臉上流出了冷汗，他拘謹的彎腰行禮，在艾恩的注目中，慢慢退出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