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多是生活0味
一張,兩張……黃非粟數數手裏為數不多的毛票,分出幾張壓在桌上的煙灰缸底下,剩下的揣進兜里,瞅瞅左手抽了一半的煙,猶豫了一會兒,一口吸到底,掐滅扔到煙灰缸。
恰好有些上年代的電話鈴聲響起,黃非粟皺皺眉頭,從身旁的一堆衣服里扒拉出來一部碎屏的智能機,接過之後就點頭哈腰,笑嘻嘻的嗯啊兩句之後就被一陣忙音撩斷。讓剛想說兩句什麼的黃非粟眼神有些黯然,嘆口氣,後仰躺在沙發上,左手從沙發上拿來一條快撕到底的煙盒,抖摟抖摟,卻沒掉下來一盒煙。嘖了一聲,稍微直直身子,右手使勁兒把卡在煙盒裏的最後一盒煙拿出來,扒開煙盒拿起煙打上火就把臉沉在煙霧裏。(程式設計師,就職谷嘿游)
從山上下來六年,麻蛋感覺活了二十幾年都活到了狗肚子裏,黃非粟心裏有些無奈,道士證有個鳥用,又不能混飯吃。
六年前出山時,黃非粟是意氣風發的。作為毛蓋兒山第一個高考考上六百三的道士,背負着全道觀的希望,最後卻是混的連拿個畢業證都夠嗆。
真要說起來,滿打滿算也就好好上了一年大學,之後的三年不是在隔離就是在被隔離的路上。好不容易混到畢業證,最後卻因為越來越嚴峻的疫情,為了生活不得不在城市裏紮下根。
四年大學讀一年,畢業之後兩腦空空,工作崗位的競爭對他們這一屆大學生太殘酷,履歷學習不如往屆,動手操作不如民工,要不是黃非粟學的計算機還能矇混過關一下,怕是在青城連口飯都難混上。
略顯昏暗的小屋子着實有些壓抑,黃非粟拿起手旁好似劍形的抓癢棍把窗帘拉開,偏頭瞅瞅太陽好似是倚在對面的樓房一般。黃非粟視線往下一轉,又是許久未曾洗過衣裳了,常常穿上兩天就堆在了窗檯底下,如今是像無根之山一般搖搖欲墜。不過算算時間,也不打算抱着去乾洗店了,只是需要去菜市場去轉轉,要不等人回來少不了幾句奚落。
涼水沖沖頭,吹風機隨便吹兩下,拾掇了下鬍子拉碴的自己,黃非粟便帶上了口罩出門。本來黃非粟住的小區旁邊就是街邊小販時常喜歡賣菜擺攤的小道來着,後來疫情一緊,時常封封開開,後來都嫌麻煩,就改道搬到了兩站路外的大市場。
疫情對普通人的影響很大,黃非粟自然也不例外,毛蓋兒山的拂塵都沒拿到手,就被迫在青城定了居。
黃非粟把口罩揣進兜里,提起放在門后的摺疊車就出了門。
五年了,黃非粟都還是沒能習慣青城的風,本來就是內陸人,天天吹風實在是受不太住,五月的天滿大街都是半截袖,也就黃非粟穿着襯衫都還能覺着冷。
黃非粟雖說自幼在山上道觀長大,但是體質實在是說不上太好。道門所說道體凡胎,其實是要分開來聽的,道體其實已經是成了仙人,但是凡胎依舊還是凡人,可其實大家都要吃飯,仙人,人越老越仙,都得熬資歷!而且人越老,那好傢夥,砍價砍的越狠。所以黃非粟向來買菜的時候都喜歡跟在一堆大娘大媽的身後買菜而且人越老,那好傢夥,砍價砍的越狠。
黃非粟提着大兜小兜的肉菜,向賣菜的借了根繩子綁在後車坐上。
本來在一年之前,黃非粟是可以回去的,但是當初好不容易在青城混出來明堂,還能每月給家裏老道寄一些生活費改善生活,黃非粟也就沒再想要回去。
年幼時對些神神鬼鬼的着迷,到下山以後陶醉於欣欣向榮的燈紅酒綠,
如今的黃非粟無疑是更嚮往和睦融洽的家庭。
畢業之後不到兩年的拼搏也只有五位數的立身之本,望而卻步的房貸終究是如同天塹一般讓黃非粟無法挺直身子生活。可能到現在,黃非粟心裏已經是有點抵觸回去那個小小的破舊道觀。
把摺疊車靠在樓道口,用鑰匙開門卻發現擰了擰把手門便開了,稍微愣了一會兒,黃非粟就提着摺疊車和大包小包的菜進了屋子。
“早上起來就是抽煙,都多大個人了,都不知道開開窗戶通通風嗎?“裹着圍裙的女人擦着桌子,也沒回頭看看進門的黃非粟。“也不是我說你,我也知道你累,但咱就不能把煙少吸點兒……”
“今兒個中午下頓餃子?”黃非粟換上拖鞋,也沒回應女人的嘮叨,提着菜往廚房走去。
“那就你做,堆一堆衣服讓我忙活一上午,好不容易放個假還得回來收拾東西。”
“那這次放假放多長時間啊?”黃非粟一邊忙活着準備剁肉,一邊扭頭看向忙着從洗衣機取衣服的女人。
“兩天,你也知道我帶的這屆是應屆,兩天假着實是夠長得了,”女人一件一件衣服的晾起來,用手抻一下,就把上邊的摺痕抻展。
“歇會兒吧,正巧這幾天趕完工學了一手做飯,給你露兩手。”章緯國從女子背後緊摟住女子的腰,“錦錦,讓我抱會兒,這一個月打電話都沒得多長時間聊,可想死我了。”
“酥……”女子本來還想拉開黃非粟的手,最後也還只是把手搭在了黃非粟的手上,“酥酥?”
“怎麼了?”
“帶完這屆學生,我想要個孩子了。”女人的語氣有些停頓,彷彿是在期待些什麼。
黃非粟抱着女人的手一抖,思索一番但還是說,“行,改天我帶你回我家看看。”
女人感受到了黃非粟的手抖,她覺得黃非粟是在高興,但是背後的黃非粟卻總讓女人感受到一種痛苦的感受。女人總覺得自己該高興的,但又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做了錯事。雖然有些奇怪,但跟黃非粟在一起的這兩年,確實沒怎麼見過黃非粟提過自己的父母,甚至過年都沒有回去過。
“明天不行嘛?我記得當初大學時你還挺喜歡回家的,所以你家裏青城也算不上太遠吧。”女子內心生出的不安讓女人迫切的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其實我很討厭回家。”
“那為……”
“兩年沒回去了,抽空帶你回去,也算是對我師傅有個交代。”
師傅?但是女人沒再多問什麼,只是稍微抱緊了黃非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