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空湖
雷犀城郊有一片湖,不知道是哪個騷客取名稱之為空湖。這湖裏可不是空空如也。相反,魚獲非常豐富。不僅吸引許多垂釣者,還有不少半吊子文人墨客喜歡在岸邊吟詩賦歌,飲茶賞景,談論如何治國,怎樣理政。
這一年盛夏,蘇木十一歲,蘇葉七歲,蘇小白六歲。
雖然樹枝上的知了此起彼伏叫個不停,蘇木依然可以全神貫注的看書。他坐在院中的陰涼處,一手扇着扇子,一手捧着戰國策。即使汗流浹背,他也一點不覺得熱,讀到精彩處還站起來在烈日下背上一兩句。
這樣炎熱的季節,打回來的獵物需要當天出手,如果放到第二天就壞掉了。蘇果早上出門狩獵完就直接去了城裏售賣,三九做好了午飯也跟着去城裏幫忙。三個孩子圍在方桌前。
“好久沒有吃到大口的肉了。”蘇葉看着桌上的青菜饅頭用一根筷子不停的敲着面前的空碗說:“我最近都瘦了好多,昨日跟村口的大水牛斗角,差一點輸了。”
蘇木咬了一口饅頭說:“有的吃就不錯了,村裡許多人連這個都吃不着呢。何況爹隔三差五的還給你燉野兔,狗獾什麼的,哪一次不是你吃一大半。”
“可是我餓啊,現在正是我長身體的時候。”蘇葉趴在桌子上嘀咕說。
蘇小白把自己的饅頭放到蘇葉的碗裏說:“二哥,你多吃些饅頭,然後喝些水能抗好久。”
蘇葉看着碗裏的饅頭有些不好意思,抓起饅頭又放回蘇小白的碗裏故意說:“我才不吃這個,我是一隻熊,熊最愛是什麼?”
“吃魚!”小白大聲回答到。
蘇葉猛地站到椅子上說:“對了,咱們下午去湖裏抓魚吧,順便涼快涼快。”
蘇木又咬了一口饅頭,然後夾了一些青菜到嘴裏說:“我不去,要不你自己去,小白也不準去。”
蘇小白楞了一下問:“大哥,為什麼我也不能去?”
蘇木說:“那湖裏有一隻青魚精,你不怕它把你吃了?”
蘇小白一聽有妖精更興奮了,對着蘇木撒嬌道:“大哥,讓我去嘛,我要去看青魚精,二哥會保護好我的。”
蘇葉也在一邊附和說:“是啊大哥,讓他去吧,真的有青魚精,我給它弄回來燉了。”
蘇木回頭看了看外面的烈日,覺得二人去水裏涼快涼快也沒什麼不好,於是答應了同他們一起去。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三兄弟就來到了空湖邊。
岸邊坐着一排垂釣的人,雖然晴空萬里,但每個人都帶着斗笠穿着蓑衣。汗水沿着蓑衣不斷的滴在地面很快就蒸發不見了。
離岸稍遠的地方有一顆巨大的柳樹,樹下圍坐着幾個穿着光鮮的年輕男子。正中放着一壺茶和幾個杯子。他們時而相敬如賓,時而又爭的面紅耳赤。
蘇葉看到湖水還真像是頭要下水捕魚的黑熊,迅速的脫掉上衣和褲子,擺動着粗壯的手臂就要往水裏沖。蘇木攔住他說:“這邊那麼多人在釣魚,你此時下水不驚擾到他們嗎?”
蘇葉撓着腦袋問:“那該怎麼辦?”
蘇木指着遠一些的彎口說:“去哪裏,那裏水面平靜,小魚小蝦要多一些,而且更安全。”
“我可是要抓青魚精的。”蘇葉豎起右手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說。
蘇木一巴掌排向他的腦袋說:“哪有什麼青魚精,能摸些蝦蟹就不錯了。”
蘇葉摸了摸被打疼的腦袋,然後拉着蘇小白就往蘇木說的方向去了。
蘇木不願下水,於是在那顆大柳樹下找到一塊石頭坐下,從懷裏掏出那本戰國策看了起來。
樹下眾男子中一位的單手背在後腰,環視落座的眾人說:“我贊同儒家的仁政,夫子有雲,不仁而在高位,是播其惡於眾也。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卿,卿......”男子好像忘記了後面幾句,拍着前額焦慮的來回踱步。落座之人竟也沒有一人能夠提醒一下。
蘇木見他憋着難受,自己也難受,於是放下書說:“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
那男子煥然大悟,卻又覺得面子掛不住,想蘇木翻了個白眼繼續說:“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苟無恆......”
蘇木本不想再接嘴,但聽着是在難受,於是眼睛看着手中的書,小聲的說:“苟無恆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
即使聲音很小還是被那男子聽到。這次他並沒有客氣,對着蘇木喊道:“小孩,你瞎插什麼話。”
蘇木有些不服氣,卷好手中的書對男子說:“難道我有那句接錯了嗎?”
男子滿臉通紅,然後指着蘇木嚷到:“接對了又如何,我那是在考大家。再說,你懂什麼是儒家,什麼是仁政,什麼是禮治。”
蘇木不慌不忙解釋說:“儒家學說的核心就是仁政。政以德,寬厚待民,施以恩惠,有利爭取民心之方略,即仁慈的統治措施。但此種政策並不切實際。”
男子聽后滿面怒色,對着蘇木破口大罵道:“好你個黃毛小兒,夫子之思想豈是容你質疑的。”
這番爭論驚動了岸邊的一名垂釣者,那人放下手中的竹竿,脫掉頭上的斗笠,取下背上的蓑衣,站起身走到了蘇木的身邊。
蘇木看着眼前的中年男人,黑髮,短須,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貼在皮膚上,一塊塊的肌肉十分顯眼。
中年男人右手扶着蘇木的肩膀對着罵人的男子說:“小孩子不懂事,胡亂說了幾句胡話,兄台就高抬貴手不要追究了。”
那人不知是看眼前這人年長還是害怕他的一身肌肉,只是皺眉冷冷的說了一句:“管好孩子。”
蘇木還想着辯解,被中年男人阻止拉到遠處的另一片樹蔭下。
男人微笑的對蘇木說:“小兄弟何必與那些人爭辯,都是些半罐子在唱戲呢。”
蘇木覺得男人說的有道理,連拱手說:“先生睿智,是我愚鈍。謝先生為我解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