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沙風暴
漠北的商旅古道上,狂風吹的黃沙飛舞的滿天,此刻一隊商旅正在頂着風沙艱難的行進着,只見那商旅的前方飄揚着一面大旗,後面緊緊的跟隨着一眾長長的車輛,僕人和奴隸。
肆虐的狂風吹打的他們每個人都痛苦異常,而那領頭的幾人身着厚厚的衣氅,用布匹緊緊地裹住自己的頭部,只露出一雙尖小且冒着精光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身後費勁全力推着商車的奴隸,手中的皮鞭不時地落在他們的身上,抽打着他們。
“快點,用力。”
一個頭裹綠色布匹的領隊模樣的人大聲喊着,但是他剛說罷聲音就湮沒在風沙之中,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聽見,隨即他就揚起手中的皮鞭,對着身邊的一個正在埋頭推着商車的奴隸,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的一聲”皮鞭狠狠地抽在那人的身上,瞬間留下了一條紫色的印記。
可是向那人看去,他好像並沒有感覺到太大的疼痛,只是眉頭稍微皺了皺,仍繼續推着車,風沙吹打的滿是凹痕的臉龐上毫無表情,沒有一點神色。
就在這時,那後面的一輛車突然停了下來,陷入了泥沙之中,任憑推車的幾個奴隸怎麼用力推它,也一動不動,寸步不移。
“怎麼回事?快走。”頭戴綠色布匹的領隊見狀,走了上去,對着幾人大聲喝道:“用力。”“快點用力。”那人喝道。
手中的皮鞭眼看就要揚起,對着一個衣衫破舊的少年奴隸抽去,然而就在這時,那旁邊推車的一個老年奴隸見狀,突然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擋住了那條皮鞭,皮鞭啪的一聲抽打在老人的手臂上,霎時就出現了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泛着絲絲鮮血。
“爺爺。”少年見那老人替他擋住了皮鞭,手臂上滲着點點血絲,心裏疼痛的叫道,
“沒事,使勁,推上去就沒事了。”老人淡淡的笑道,然後繼續用力的推着車,眼睛中透漏着些許的迷茫,彷彿只有看向少年時,才會變得稍微柔和。
少年聽聞重重的的點了點頭,答應一聲“嗯”,眼睛狠狠地瞪了那領隊一眼,拚命的推着車。
那領隊見狀也不在意,好像早已經習慣了這種怨毒的目光,仍大聲的喊着“用力,用力,快點。”手裏的皮鞭啪啪作響,抽打着眾人。
終於,通過幾人的努力,那車終於被推了上來,眾人稍微鬆了口氣。
可是就在這時,天空突然暗了下來,那原本狂暴的風沙,變得更加的肆虐起來,烏雲遮蔽的天空見不到一絲的光亮。
與此同時,那商隊前面一眾拉着貨車的駱駝,一時間也變得躁動不安,嘶嚎着,哀叫着,四亂逃竄,神色驚懼,好像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似的。
眾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呆了,一個個呆若木雞,臉上佈滿着駭然之色。
“不好,是黑沙風暴。”
之前那個手拿着皮鞭抽打着眾人的領隊,此刻抬頭望了望天邊,驚恐的叫道,再也沒有了先前的趾高氣揚。
眾人聽聞,霎時間慌忙逃竄,想要尋找一個遮蔽之處,頓時整個車隊亂作一團。
不一刻兒,就見天邊迅速的湧來一條灰黃色的長線,越來越近,幾個呼吸之間,就到了眾人眼前,掀起的黃沙,高達數十丈,卷的沙石亂飛,蔽瞞天日。
只見那隊伍前面的馬車和車上重達千斤的貨物一瞬間都被卷了起來,咻的飛向了天空,頃刻間就不見了蹤跡,就像一陣狂風吹起一片落葉那般輕鬆。
黑沙風暴是沙漠之中一種罕見的氣象,比之沙塵暴更加的厲害,更加的狂暴,有過之無不及,沙漠之中的商隊輕易之間都不會碰到,但是這次這支商旅卻是倒了大霉,人算不如天算,躲猶不及。
“啊,啊,救命,救命啊。”人群驚懼的叫喊着,身體瞬間被捲起。
“爺爺,抓緊。”
之前那個推車的少年奴隸對着他對面的老人大聲喊道,少年此刻正和幾個年齡稍長的奴隸緊抓着身旁商車的一邊,而那老年奴隸則和另外一些奴隸緊抓着車的另一邊。
而那個頭裹綠色紗布的領隊,見黑沙風暴來臨之時,則早早的躲在了商車下面,眼睛睜大了驚恐的打量着周圍緊緊抓着商車的眾人,心裏害怕又絲絲的慶幸,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找到了個藏身的好地方,風沙全被周圍的人擋住了,進不來一絲。
那領隊剛要擦擦頭上的冷汗,可是突然間感到一陣巨大的吹力襲來,身體瞬間被吹起,卷向了天空。
“啊,啊,救我,救我。”他驚駭的大叫着,可是卻沒有人理他。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商車都被風沙吹得翻了起來,周圍的眾人,嚇得紛紛都在戰慄,雙腿不由得顫抖,身體被吹的漫天飛舞。
“爺爺,小心。”
少年見所有人都被吹了起來,神色焦急的對着老人奴隸大聲喊道,可是他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被風沙吹離了地面,吹得越來越遠,眼睛模糊,伸出了雙手,想要抓什麼,卻是什麼也沒抓到。
“破兒”
老人奴隸見少年被狂風捲起,不見了蹤影,頓時撕心裂肺的叫道,眼淚盈眶而下。
少年是他以前行乞的時候在一個路邊碰到的,當時已經餓的昏死了過去,大約才七八歲大左右,老人把他救起,並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獨破”,
意為世間束縛且多,且亂,任它多之,亂之,我自獨破之。
如今數年過去,少年已經從一個孩子長大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爺孫兩人也一直相依為命,彼此都把對方當成最親的人,直到一個月前,他們被一個大家族的人抓了起來,充當了奴隸。
而且老人以前還時常發病,處於失憶狀態,瘋瘋癲癲的,自己是誰,以前的事情一概都記不清晰,沒人敢靠近他。與其說他救了少年,還不如說這些年一直都是少年在照顧他。
想到這裏,老人奴隸的心情就開始悲憤欲加,心臟像是要被絞碎了一樣,陣陣的劇痛,大腦變得也疼痛的厲害,似要爆開一般,霎時間他的腦海里,就呈現了斷斷續續的影像畫面,原本陌生的記憶像洪水一般湧來。
“啊,啊”
老人雙手捂着大腦,大叫着,疼痛的用頭撞着地面,可是他卻來不及管這些,依然向著少年被風颳走的方向,跌跌撞撞的追去,但是狂暴的風沙,卻讓他難以向前移動一步。
“啊,啊,破兒”
老人大聲喊着,風沙瞬間就把他的聲音吹散,讓他感到一陣的無力,壓抑的心情讓他想要打破天地的一切,粉碎一切。
“轟”,老人的腦海一陣巨響,好像衝破了什麼阻塞似的,大量的記憶涌了進來。
如果他注意的話,就會發現,此刻他的周圍竟然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風沙都被阻擋在外。
然而他好似沒有發現這些,依然本能的向前走去。
老人顧不得頭腦的疼痛,蹣跚的向前走去,他抬頭望了望,只見一陣沙浪又鋪天蓋地的向他襲來,就要把他淹沒。
剎那,老人的眼睛變得凌厲起來,一股暴虐的氣息開始從他的周身散開,比那風沙都要強上百倍,千倍。
他瞬間站直了身軀,凌厲的眼神直視着那滾滾而來的沙浪,猛地揮了揮衣袖,大喝一聲“滾。”
頓時,那滾滾而來的沙浪像是碰到了什麼天敵一般,急速的向後退去,速度比來之前都要快的好多。
於是沙漠之中,就出現了一個怪異的現象,原本一個完整的黑沙風暴,此時一分為二,前半部分仍然按照原來的方向快速駛去,而後半部分則驀地突然向後,對着原來相反的方向急駛而去,與前半部分相比,速度驟然上升,快了不知幾何。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黑沙風暴才慢慢的散去,被吹散在四周的眾人從新又聚攏在了一起,原本近三百多人商隊,已經死傷了大半,貨物車輛散落的到處都是,大部分都已經湮滅成灰。
此時那個頭裹綠巾的領隊,被狂風吹的跌落在地上,昏了過去,僥倖沒死,等他緩緩的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還活着,瞬間大喜過望。
但是當他看到殘破不堪,所剩無幾的貨物時,不由得心中又一陣氣悶,一股血氣上涌,眼睛一翻又昏了過去。
眾人此刻都在驚懼打量着老人奴隸,他最終也因為腦袋的劇痛而昏迷了過去,但是剛剛距離他近的人,都看到了他只是輕輕的隨手一揮,那原來殘暴巨大的黑沙風暴就乖乖的退了回去,異常的驚異。
不久老人就悠悠的醒了過來,緩緩的站起身,掃視着周圍驚恐的望着他的眾人,深邃的眼睛射出陣陣的光芒,凌厲懾人,令眾人嚇得紛紛的後退。
而且更加奇特的是他原本花白頭髮此刻竟然變成了黑色,佝僂的身軀也變得挺拔,面龐早已經沒了往日的頹廢,煥發著不同的色彩,顯得非常的剛毅,眼神之中透漏着自信的光芒,點點光輝在閃動。
但是是不一會兒,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口中突然喃喃的道:“破兒.”“你在哪裏?破兒.”
於是一瞬間他的神情又變得柔和起來,逐漸濕潤,身軀再次變得彎曲佝僂,頭髮成了花白的顏色,剛剛無比的霸道氣勢頃刻間也消失不見。
“嘩”
眾人見老人奴隸呼吸之間就變幻莫測,頓時驚嚇的紛紛後退,口中發出陣陣的驚呼。
但是老人並沒有理會他們,口中仍是喃喃的呼喊着少年的名字,慢慢的轉過身,一瞬間就到達了數里之外,再也沒了身影。
只留下了身後目瞪口呆的眾人,以及破敗不堪的地面。
三天之後,穿梭於沙漠之中的商旅發現,整個沙漠中央,方圓千里之內,好像被人整整翻了數尺,但是他們也沒有在意,都以為是三天前的狂暴的黑沙風暴所導致的。
但是只有一隊商旅除外,他們沒有貨物,沒有車輛,沒有駱駝,只有一面破敗的旗幟,代表着他們所屬的家族,個個垂頭喪氣,艱難的步行在沙漠之中,向著回家的路走去。
他們看到被翻開的沙漠,彼此驚駭的對望着,眼瞳中儘是不可思議,但是卻彼此又深信不疑,因為他們曾見到過那輕輕地一個揮手,就產生的巨大能量,腦海中深深地烙印着那一瞬間就不見的身影。
他們共同的保持一致,誰都沒有對外去說,因為沒人相信,也沒人願意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