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幻境
“這樣不好演吧?”
“很簡單的,我帶你綵排一下你就知道了。”
開門聲響起,兩人的先後進門的腳步聲也響起,但並沒有關門的聲音。
張夜臨心中一動,躡手躡腳地來到轉角處,探出半個腦袋查看情形。
先進入視野的是一扇大開的防盜門,視線再往裏可以穿過客廳看到窗戶。
客廳里,陳雪拿着手機正在拍攝,而黃毛則是站在窗戶前。
陳雪指導道:“李哥,待會我往前走,模擬丈夫步步緊逼的樣子,然後你就演得驚恐一點,絕望跳樓。”
對完劇情后,陳雪邊用手機拍攝邊往前走。
看起來挺正常的對戲,但張夜臨卻感覺有點奇怪,“明明應該是黃毛拍攝,陳雪演戲跳樓啊,這怎麼反過來了。”
“啊!”黃毛突然驚恐地尖叫了一聲,把有些分神的張夜臨嚇得一哆嗦。
客廳里,陳雪在慢慢地往前走,黃毛則是看見了什麼駭人至極的場景一般,表情扭曲,猛地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手腳並用的快速往後挪,然後嘴裏還一直重複着“你別過來!”
“對,就是這樣,李哥你演技不錯呀。”陳雪讚歎着繼續往前走,黃毛則是繼續往後退,一直退到窗戶邊上背抵着牆。
張夜臨將一切看在眼裏,暗暗咋舌。
黃毛的人品可能不咋地,先有拱火讓人跳樓,后還要拍視頻嘲諷。
但人家這演技是真不錯啊。
“很好,接下來就是表演跳樓了,李哥你推開窗戶,面對鏡頭露出一臉決然就行了。”
在陳雪的指導下,黃毛背靠着牆壁,雙手胡亂地用力,勉強將自己的身體站起來,然後慌慌張張地推開了窗戶。
又是一番影帝級的表演,把驚恐無措表現得淋漓盡致。
“我去,絕了。”張夜臨真心被黃毛的演技折服了。
“難怪要拍短視頻,感情天賦異稟啊。”
客廳里,窗戶打開,黃毛爬上窗戶,縱身一躍。
空氣似乎都凝固了。
張夜臨心裏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只留下一片空白。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他毫無心理準備!
黃毛跳樓了!
怎麼回事,這不是在演戲嗎?
張夜臨腦子有點短路,想不通這是為什麼。
而客廳里,黃毛跳樓之後陳雪並沒有表現出驚恐,更沒有尖叫。
只見她雙手無力地下垂,手機掉落在地上也不管不顧,開始搖搖晃晃地朝窗戶走去。
因為是背對着的,所以張夜臨看不清她到底是什麼精神狀態。
可她這一步一晃的背影,看起來就不對勁,就像是被人控制了心神,變成了行屍走肉一樣。
眼看着陳雪也走了窗邊,也開始爬窗戶,張夜臨心中大驚,趕緊高聲喊道:“喂!你幹什麼!”
陳雪沒有任何反應,依舊在爬窗戶!
這詭異的一幕,直叫張夜臨頭皮發麻,他來不及多想,快步衝進房中準備制止。
然而,他前腳剛踏入房中,便氣溫驟降。
門內外明顯的氣溫差猛地刺激了張夜臨的神經,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不對!”
黃毛跳樓之前一直在說“你別過來!”
他的話是對誰說的?
答案顯而易見,當時正在接近他的人只有一個:陳雪
張夜臨暗道不妙,
連忙止住步子,想要退出房屋。
然而他剛轉身,就狠狠地撞在了牆上。
門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堵結結實實的牆壁!
……
“你他媽會不會做飯啊,你是要齁死老子嗎!”男人暴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股無形的衝擊力直灌腦門,張夜臨毫無防備,整個人瞬間就迷糊了。
“我叫張夜……不,我叫張……我叫韓曉慧,去年,我嫁給了我曾經的摯愛。”
我和他相識於大一的女神節,大四畢業之後,我們成了各自班裏最快領證的人,我一度以為自己將會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而,從結婚那天開始,我的噩夢就開始了。
他有很多小毛病,容易暴躁、患得患失、自律性差……
相處了四年,我對這些十分清楚,但我並不認為這些小毛病會成為我們之間的攔路虎。
網絡時代的網絡雞湯很多,我在網絡雞湯的滋養里,也堅信相愛的雙方不應該只看見對方的缺點,更應該看到其優點。
他在我眼裏真的足夠優秀,以至於他的那些小毛病彷彿都變得可有可無。
然而令我沒有想到的是,結婚後,他身上那些一度被我所忽略的小毛病突然就爆發了,他彷彿一夜之間就變了個人。
變成了一個我完全陌生的惡魔!
“噼…啪…”兩根筷子,一根扔在了牆上,一根扔在了我的身上。
我想說些什麼,但最終並沒有開口。
一年多了,我其實早就麻木了。
蹲身,默默將兩根筷子撿起,耳邊再次響起他的聲音:“還不快給老子重新做一遍,放那麼多鹽,你想齁死老子嗎!”
默默走到餐桌面前,我沒有收拾餐桌,更沒想重新做飯。
我不嫌臟,就用剛才被他甩出去的筷子,夾了一塊被他嫌棄齁鹹的土豆片,慢慢咀嚼。
咸嗎?
沒有。
難吃嗎?
也沒有。
這個我曾經的摯愛,他想對我發脾氣只需要一個很隨便的借口。
我的舉動觸怒了他,他怒斥:“你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沒事找事了是嗎?”
沒有理會這個瘋子,我默默放下筷子,收拾着飯菜,平靜地說道:“我再去給你做一份。”
看到我再一次妥協,他得意極了。
很快,新出鍋的菜端上桌,同樣是土豆片,也同樣是之前的用鹽量。
但這次他卻吃得很香,沒有再挑毛病。
“吃完飯,我們離婚吧。”這句話是我說的,我早就想說了,我今天終於說了。
他暴怒了!
他掀了桌子,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了他曾山盟海誓過的對象臉上。
我跌倒在地,疼得淚流不止,但他卻並不停手,仍然一腳一腳地踢踹着我。
他果然去拿衣架了,每次他生氣,他就會用衣架。
因為他明白衣架打人很疼,卻不會打死人。
我真的是受夠了!
“或許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脫吧。”我不是第一次產生這樣的念頭,但這次這個念頭尤為強烈。
我看來到了窗邊,這裏是十二樓,從這裏跳下去一定不會有任何痛苦。
但是……
他怎麼了?
他為什麼不說話了?
他捂着脖子幹什麼,他被東西卡喉了嗎?
他怎麼突然不動了?
“不對!我是誰?”
“我是韓曉……不,我不是!”
“我是張夜臨!”
我是張夜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