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亡？（四）
這時所有人的通訊器里都傳來一陣急促的電流雜音，白城愣了一下，伸手按住頭盔上的降噪通訊耳機模塊。
士兵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做出和白城相同的動作，幾個坐着的士兵不安地站起來，幾乎所有人的內心都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沒有人敢在此刻說話，空氣安靜得讓人心驚肉跳。
隨後雜音中斷，通訊器里傳出清晰的炮火轟鳴聲，以及，“阿爾法”小隊隊長几近扭曲又略帶哭腔的嘶吼。
“支援支援，我需要支援！除了我和許威，其他人都死了！都死了！我們被炮火壓制，大家都死了，我們需要支……”
幾乎是歇斯底里，聲音尖桑得不像話。情急之下，他甚至錯用了全頻道。
“阿爾法”小隊隊長的通訊被人為地切斷，短暫的電流雜音過後，指揮官切入了全頻道。
“‘舒克’小隊，開始行動。”指揮官的命令十分簡短，卻沉重得像是一座山，讓人喘不過氣來。
“小隊全員，集合！”白城沒有猶豫，當即右手握拳，向上高舉。坐在地上的士兵全部起立，小跑着聚往白城身邊，輕步兵和重步兵混雜的隊伍自覺地排成以往訓練時曾經演練過的隊形。
一時之間，上膛聲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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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好了嗎？我們要作為對艾庫麥爾礦田突襲行動的王牌，為整場戰鬥獻上最強音了。”黃萬里看着一台台被摺疊起來的機甲，正沿着軌道緩緩滑進空降倉內部，心中激動不已。
“說實話，這種感覺不賴，上一次心臟跳這麼快，還是在新兵營里等考核成績單的時候，還記得那天我們營的成績單因為運輸車輛中途拋錨，足足晚了四個小時，等得我心臟都快停了。”一名機師站在黃萬里身邊，張開手掌貼在自己胸前，感受胸腔里躁動不安的心跳。
“你這是心跳加速還是心肺停止呀。”黃萬里吐槽。
“那個時候我真的好害怕成績會不合格我不能繼續開機甲了，我爸媽好不容易花那麼多錢找那麼多關係把我塞進來，如果不合格我真的沒臉回家。不過好在最後我比合格線高出二十幾分，現在想來，其實一路走來都挺順利的。”
“呃。”黃萬里有點尷尬，因為他的考核其實沒有合格，主要丟分在筆試部分，後來是託了關係交錢補考才過的。黃萬里有點過分倚仗自己的天賦，中隊裏首席機師的地位也是他在隊內決鬥中靠着高超的駕駛技術一場一場打出來的，至於機甲理論，他聽到就犯困。
“黃哥你當時的成績應該很不錯吧，印象里好像從來沒聽你提起過，迎新會上所有人自報考核成績的時候，黃哥你好像吃壞肚子去廁所了，現在機會難得，黃哥你能稍微透露一下嗎？”
“啊，呃，就是，嗯……對！”被戳中痛處，黃萬里的大腦一時間宕機了。
“多少分？黃哥你能再說一遍嗎？我沒聽清。”機師湊近。
“忘，忘記了，其實，不低，因為沒什麼太大意義就沒記，考核內容就是平常訓練那些，沒啥特別的。”黃萬里點點頭，嗯，沒錯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的。
“真不愧是黃哥，是不是只有像黃哥這樣不在意考核成績專註於真實實力的人，才能成為頂尖的機師啊。”機師投來仰慕的目光。
“嗯，聽說最頂尖的那些機師是不用參與任何考核的，因為沒有人能測出他們的真正實力，他們所需要面對的從來不是任何考核，而是血淋淋的實戰。據說其中最頂尖的那些機師中，還有最強的七名，他們被稱為‘被封印的救世’。一但到了需要動用那七個人的時候，必是共和國聯盟或全人類危急存亡之時。”這次輪到黃萬里眼中流露出仰慕之情了。
“不過‘被封印的救世’我可就羨慕不來了，聽說共和國聯盟為了保存他們鼎盛期的實力，把他們全部凍在了冰窖里，只有在聯盟需要他們時，才會把他們從無盡的深眠中喚醒，危機解決了，又要讓他們再度沉睡。想來其實挺可怕的，我們普通機師還是做好我們普通機師該做的比較好。”機師雙手抱住後腦勺，後仰靠到背後的牆壁上。
“我倒是想成為第八位‘被封印的救世’。”黃萬里心裏發虛地說，因為這是他小時候的夢想，當時只是覺得很帥，而現在，他其實快忘了自己到底為什麼而拼搏。他會說出這句話，純粹是因為說出來會很帥。
“真的？”機師吃了一驚，“你可能會睡上很久很久，可能一個世紀兩個世紀，可能一千年兩千年，等你醒來，世界早已不是你認識的樣子了。”
“沒那麼誇張，不過其實我想睡到再也不會需要用到我們這些機師的時候，簡單來說，永恆的和平？雖然聽上去很好笑。”黃萬里也學着，雙手抱住後腦勺，後仰靠到牆壁上。
“那樣很恐怖誒，成百上千年的時光里，只有自己和自己在腦子裏對話，會瘋掉的吧。”
“嗯……聽說是深度睡眠，腦子裏一點雜音沒有，思緒都封存起來了。”
“那豈不是和死了差不多？不過也比真的死掉好一點，畢竟還能醒過來，死掉可就真的兩眼一閉永遠不睜了。不過我也不羨慕就是了，我對未來是什麼樣沒多大興趣，反正不封存也是活動那麼久，不封存也是活動那麼久，我只想過好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況且一但被喚醒，看到的不是永恆的和平就一定是生死存亡的末日，如果我做到最後拯救世界，我肯定會覺得不如當初就死掉更好一點。”
“嗯……嗯。”
“不過我覺得黃哥你說不定真的可以，不對，是一定可以，黃哥你是我目前見過的最厲害的機師，而且很有提升空間，我很看好你。”
“嗯……”
黃萬里心虛地收回目光，轉而把視線投向黃昏的流焰，那是最早被封裝完畢的機甲，空降倉的表面被漆成和流焰相似的青色。
只因空降倉要直接突破大氣層，所用的是特殊塗料，細看起來和流焰的青色還是有些許差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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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朗立盾門邊，身體緊靠牆壁，把盾兵特供的短步槍小心翼翼地探出去，架在盾側，神情嚴肅地透過盾牌的觀察窗盯着建築外的漆黑。
楊朗有點小慶幸，還好火星沒有雲層也不會下雨，不然他們這些沒有裝備夜視儀的士兵現在真成啥也看不見的瞎子了。憑藉著星河散下的天光，楊朗勉強看清建築外的狀況，眼前是一片像廣場一樣的開闊地，幾棟可能是員工宿舍的矮樓緊挨在一起立在開闊地對面，所有的窗戶玻璃都已被打碎，黑洞洞的似乎從幾十年前就一直荒廢到現在。
對於將據點設立在車站的突擊團來說，這片地形最大的優勢就是易守難攻，任何企圖接近車站的敵人都必須穿過空曠的廣場，但這片地形最大的劣勢也是易守難攻，車站裏的士兵想要轉移出去，也得穿過一段接近二十米沒有任何障礙物與掩體的空曠地段。
楊朗架着槍，不知道要架誰，只是保持着架槍的姿態，在緊急情況發生時能快速開火還擊。
白城做了幾次深呼吸，舉着盾牌護着頭部，壓低身子從楊朗身後沖了出去，小跑着穿過二十米的空曠地，進入到另一棟建築內部，貼在門邊架盾警戒起來。
“移動。”白城下令。
其他隊員彎着腰一個跟着一個從楊朗身後小跑出去。
楊朗突然在想，如果自己是敵方指揮官，自己一定不會在對面宿舍樓里佈置大量兵力，但一定會佈置觀察手，監視住這塊區域，然後依靠觀察手的情報，調遣兵力從其他地方摸到車站周圍……
還沒來得及深入思考，最後那名士兵拍了拍楊朗的肩膀，示意楊朗趕緊移動。
楊朗也顧不上那麼多了，撤下盾牌，和別人一樣，彎下腰，小跑着穿過空曠的地段。
只是目光一閃，他好像看見某個窗口邊，有半個人形的影子。人類的大腦會自動對“人形”進行警惕，尤其是人的頭部輪廓，會成為視覺系統中判斷“人形”的重要特徵。但是他也來不及多看了，因為隊伍將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