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奠

第50章:奠

反抗軍的人徹底佔領了城主府,他們仔細地搜查了每一個房間,確定沒有遺漏的黨羽。

當反抗軍的人找到白銘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座雕像,一動不動的癱坐在地上,抱着小幽冰涼的屍體,一句話也不說。

他一隻眼睛裏的紅色漸漸消散之後,雙瞳便是漆黑一片,沒有半分光澤。

漸漸恢復的身體上,貼着參差不齊的肉膜,五官難以辨認,但好在大多數人都見過他的那支斷矛,也因此確定了他的身份……

反抗軍中的其中一個小隊長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艾莎,頓時提起了警惕。

“她是……謝爾曼的女兒嗎?喂,你得跟我們走一趟!”

“噓……”

艾莎伸出一根食指立在艷麗的紅唇前,露出了一抹微笑。

“我跟你們走,你們小點聲,不要打擾他。”

艾莎帶上了手銬和腳鐐,跟着反抗軍離開了。

她的身體被束縛了,她的靈魂卻從來沒有這麼自由過……擺脫了這個骯髒的的地方,她終於擁有了自己的神明。

不知過了多久,高秋也來到了城主府,他第一時間去看了白銘。

高秋的髮絲有些凌亂,西裝的外套披在肩膀上,一隻胳膊打着繃帶,臉上也有些細碎的傷痕。

“白銘……”

高秋叫着白銘的名字,輕輕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

然而白銘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只是抱着小幽,看着面前的虛空。

他沒有哭,或者說……他已經麻木了。

她懷中的小幽起初只是冰涼,到最後也慢慢變得僵硬了。

“孩子……聽話,小幽已經去了,你放開她吧。”

高秋試圖拉動小幽,而白銘卻好似一隻護食的狼,將小幽抱得更緊,口中發出陣陣低吼,渙散得雙眼漫無目的得在每個人身上挪動。

小隊長看了看白銘,又看了看高秋,小心翼翼地說著。

“首領,這好好地孩子……不會瘋了吧,我看……這打擊對他來說太大了。”

“先讓他在這待一會兒吧,我回去接一個人,你們……把附近清理乾淨。”

高秋淡然地說著,他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了白銘的身上,眼神中充斥着心疼。

“孩子……叔相信你會挺過去的。”

“你的人生還長着呢。”

從黎明到黃昏,白銘就一直守在小幽的身邊,誰都不理會。

如果沒人管他的話,他也許會就這樣一直待下去,幻想着小幽在他懷中,還有一絲生機……

又一個黎明到來的時候,一個溫熱的身體忽然貼在了白銘的胳膊上。

一雙小手緊緊的抓着白銘的衣服。

白銘恍惚的看向身邊,卻看到小啞那雙透亮的眼睛……稚嫩的臉。

小啞彷彿可以感受到白銘心中的痛苦。

她抱着他,抱的很緊。

“小啞……”

沉默了兩天一夜,白銘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他的聲音顫抖着,眼淚幾乎在一瞬間決堤了。

“小啞……小啞……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小幽。”

“我沒有家了,我們以後都吃不到她做的粥了……”

白銘伸手抱着小啞,他哭的撕心裂肺,站在一旁的高秋卻舒了一口氣……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起碼瘋不了了。

他看見白銘那個樣子,也打心底的覺得他是瘋了,直到他想起了小啞。

等到白銘的哭聲漸漸減弱,

高秋才緩緩地上前開口說道。

“傻孩子,誰說你沒家了,跟叔回去,先把小幽安葬了。”

“之後……好好吃點東西,你要是覺得累,一直待在我那都行。”

白銘搖了搖頭,又在原地愣了許久,才頂着沙啞的聲音開口。

“高叔……小幽說過,獸骨在這棟房子裏,酒窖後面有一個暗門……您能把獸骨帶來給我嗎?”

高秋點了點頭,不多時,他就將獸骨搜了出來,帶到了白銘的面前。

這些獸骨看起來參差不齊,更像是碎骨,都不如白銘之前吸收的那塊完整。

白銘捧着這些獸骨,不由得慘笑了一聲。

他抬起手,竟然將獸骨全都塞進了嘴裏,死命的咀嚼着,咬的滿嘴是血,隨後全部吞進了肚子裏,高秋想阻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這孩子!幹什麼!你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多毒嗎?”

白銘的嘴裏滲着血,神色暗淡。

“高叔,我已經是一個怪物了,這些獸骨……與其被用來製造更多的怪物,不如由我來承受...”

“我想收集這些獸骨,等到所有的詛咒都在我身上后,我會躲進禁區深處,再也不出來……”

“我的一切都被這東西毀了,一切...如果真的有誰要被詛咒的話...我一個人就夠了。”

高秋神色凝重,他知道白銘要做的事情無異於自毀,但白銘打心底想要做的事情,他必然不會阻止。

“哎……孩子,別這樣。”

“其實,你要壓制詛咒也不一定非要躲進禁區,也許……你可以嘗試着尋找【聖童】。”

“聖童?”

白銘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種東西,只能一臉疑惑的看向高秋。

高秋知道的也不多,只是模稜兩可的解釋。

“我聽說,聖童是天生親和神靈的存在,比之神恩者更為稀少,只要順利長大,就一定能成為教會的骨幹,不是主教也是神使。”

“曾經有過聖童驅散詛咒的傳說,如果你能找到一位,或許可以請他幫你清除身上的詛咒,到時候……”

“你也許就能過普通人的生活了。”

白銘眼神明亮了一些,似乎找到了些許希望。

“普通人的生活...”

他喃喃着,點了點頭。

小啞也許是看見了白銘剛才吃了那些骨頭,一點都沒有留給她,心中生氣,肚子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白銘揉了一下小啞的頭,試着動了一下腳踝,自己的雙腿已經恢復,只是坐了太久,有些麻。

他緩解了一下之後,將小幽抱了起來。

此時白銘還是裸着的,高秋搖了搖頭,脫下自己的外衣給他遮羞。

白銘最後深深的看了小幽一眼,將屍體交給了高秋。

他回了家,將小幽親手給他織的圍巾圍在了脖子上,翩飛的蝴蝶栩栩如生。

他圍着圍巾,帶着小啞出門,走向了公墓的方向,那是他和高秋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公墓中此時站着許多人,革命成功了,但城市內卻沒有任何的歡呼聲,反而下着細雨。

雨聲輕靈,似乎載着亡者的呢喃,飄蕩在青城的每個角落。

黑衣的人群站在公墓之中,望着一個個整齊的墓穴,足有上千座。

那是高秋為革命犧牲地同伴建造的陵墓。

白銘走進了墓地的大門,他遠遠的看到了高秋的身影,正站在一尊純白的棺槨旁邊。

雖然時間倉促,但白銘還是為小幽準備了棺槨。

這是他曾經……沒能為孤兒院的家人做到的事情。

來公墓的路上,長着許多白色的小花兒,小啞采了一路,抓了滿滿的一捧,全都放在了小幽的身邊。

小幽的皮膚和花一樣蒼白,高秋將相機遞給白銘,聲音低沉的開口。

“相機……也許能留下一些什麼,你覺得呢?”

白銘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接過了相機,對着小幽的臉,拍了一張相片。

相片上,小幽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的閉着眼睛,彷彿下一秒就會醒來。

小啞也湊過來看,可惜她個子不夠,一直看不到,到最後只能氣哄哄的回到小幽身邊,對着她的臉瞧。

只是還沒瞧夠,棺槨就被合上了。

高秋捧起土,灑在小幽的棺槨上。

“小幽那麼喜歡白房子,為什麼不把她葬在白房子那?”

白銘緊了緊脖子上的圍巾,將半張臉埋在其中。

“白房子很好,不過太空曠……小幽最怕孤單,我想,還是把她葬在一個有人陪伴的地方吧。”

“也對,小幽那孩子善良又熱情,葬在這裏的人,會願意陪她的。”

高秋看着遠方,淡淡的笑了笑,他拉過白銘的手,把一節藤蔓狀的手杖交到了白銘的手中。

“這是……”

“是一部分遺落咒藤化作的手杖,現在還不知道它有什麼作用,不過……以後應該可以幫到你。”

白銘看着那節乾枯的藤蔓,微微思考了一陣,隨後又將自己的斷矛拿了出來。

他把兩者綁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合適,之前的斷矛增加了一段手柄,頓時變成了完整的長矛。

“嗯……這樣正好。”

泥土一點點的將棺槨掩埋,白銘手中捏着那張照片,將其仔細的放在口袋裏。

立下了墓碑,上面只有清楚的“小幽”兩個字。

不需要什麼身份去裝裱,就只是“小幽”連個字就已經足夠美麗,足夠絢爛。

一隻白色的蝴蝶翩飛而來,停在了小幽的墓碑上,久久不願離去。

白銘看着那隻蝴蝶,本能的伸出了手指。

那隻蝴蝶似是被風托起,搖晃的落在了他的指尖。

白銘笑了笑,眼角劃過一滴液體。

“回家吧。”

“雨下大了。”

【倒計時: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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