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無相面】
在不遠處的居民樓中，策劃這場刺殺的男人通過望遠鏡看到了一切。
當看到高秋如此輕鬆地屠殺了所有刺客后，巨大的憤怒幾乎讓他咬碎了后槽牙。
此刻他才明白過來，這竟然是一次精心謀划的陷阱！
若非是突然出現的少年打亂了高秋的計劃，意外破壞了戰局，否則不知道他還會損失多少人。
但是，一想到高秋把自己當猴耍，他就火冒三丈，越想越氣。
“不行，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來人...來人！”
“把無面人給我找來！”
他咆哮着揮手，直到一個體型瘦弱的小老頭出現在他面前，他這才消停了些。
小老頭衝著他伸出手，一言不發。
直到對方的意思，男人喘着粗氣將裝滿金餅的口袋放入老頭的手中，這才肯戰戰兢兢地開口，似乎不敢和對方擺架子。
“高秋...今天就動手。這是五十金餅的定金，事成之後還有五十...外加三隻成色上好的兔子，我知道你好這口...”
小老頭一言不發，收下定金，扭頭就走。
見無面人的身影消失，他心中的怒火才稍稍散去，表情重新猙獰了起來。
“高秋，這次，我看你死不死！”
男人對無面人信心很足，雖然刺殺行動失敗，但此時高秋肯定會放鬆警惕。
到時候無面人行動的成功率就會大大提高。
而且，這次刺殺，他也不是全無收穫。
以往，他只聽說過高秋的實力深不可測，但從沒有人見過他出手，這次，他終於對高秋的實力有了一個明顯的認知。
前【救世軍】團員...名不虛傳！
街道上，白銘跟在高秋身後，緩緩地走着。
高秋走在大街上，來往的行人看到他，態度立馬變得恭敬，向他行禮。
面對這樣的情況，高秋卻並非白銘想像中的高冷，而是無比隨和，往往都會寄予微笑點頭回應。
作為青城的穹隆兄弟會首領，高秋在這座城市有着無與倫比的威望，但偏偏，他一點架子都沒有，而且無論對任何人都一樣，哪怕是乞丐。
這不由得讓白銘有了幾分好感。
在常人眼中，高秋是個和藹的高官，但在高官眼裏...高秋就是個讓人寢食難安的笑面虎了。
比起城郊和外城，青城中心的環境要好得多，街道上鋪着石板，沒有垃圾和污穢，更沒有積水潭。
街道兩旁的商鋪中擺放着各種各樣的貨物，衣着得體的行人時常出入。
在城市中心還有一片豪華的住宅區，能在那裏居住的人非富即貴，高秋就住在這片區域。
街道上，高秋放緩腳步，跟白銘並肩而行，突然開口。
“小夥子，本來我這次出來是打算引蛇出洞的，將想殺我的人揪出來，沒想到你突然闖進來，呵呵，殺手死了不少，但背後的人卻一個都沒揪出來。”
“該說你好心呢，還是該說你莽撞呢...”
聽着高秋並沒有指責意味的調侃，白銘臉色漲紅，不好意思的同時感到了愧疚。
“嗯...給您添麻煩了，高先生，如果有機會，我會彌補的。”
看到他的模樣，高秋輕輕一笑。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那些傢伙殺也殺不幹凈，下次總會有機會。”
高秋笑臉盈盈沒有一絲戾氣，像是個好好老先生，但這反而讓白銘更加無地自容。
這時，遠處一個賣報紙的中年人正緩緩走來，身上還背着一個挎包，裏面鼓囊囊地塞滿了新印的周報，上面的油墨還未乾，粘得他滿手都是。
路過的行人全都沒把他當回事，就連高秋也不例外。
但沒人知道的是，此時這中年人雖然正四處分發著報紙，但餘光卻一直留在高秋的身上，懷中淬了毒的弓弩和匕首早已準備就緒，只要高秋靠得足夠近，他就會立刻動手。
他身上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殺氣，即使高秋有眾多護衛包圍，他也有自信取到對方的性命。
因為他背負着【無面人】這個名字，在青城令人聞風喪膽的名字。
白銘眉頭微皺，腦書上的字他可是一字不漏地看完了。
本以為【無面人】需要準備，不會那麼快行動，但沒想到，高秋連家都沒到呢，對方就要出手了。
“高先生，請問您知道【無面人】么？”
高秋的笑容僵了一下，扭頭看向白銘。
“自然，怎麼了？”
“嗯...沒什麼，只是有點好奇，您這麼厲害，要是和他對上，誰能贏？”
白銘的問題讓高秋思考了一陣，最終他恢復了笑容。
“【無面人】名頭雖大，但勝在易容換臉隱入人海，尋機暗殺，若是正面對上，三招可殺。但若是他要來殺我...”
“那我恐怕就睡不了一個好覺嘍~”
高秋依舊笑臉盈盈，白銘則是略加思索，隨後停下了腳步。
此處距離【無面人】所扮的賣報人只剩十米不到。
高秋見白銘停下，也駐足觀望。
“小夥子，累了？前方不遠便到了，到我宅上歇息吧。”
但白銘卻搖了搖頭，也掛上了一副笑臉。
“高先生，壞您計劃的事情，我想我馬上就能彌補您了。”
還不等高秋反應過來，突然，白銘抽出腰間的斷矛。
一步蹬出，瞬間逼近那賣報人，矛鋒劃破空氣，化作一道烏光將那個賣報的傢伙死死地釘在了地上，他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立刻沒了生息。
誰也沒有料到白銘會突然出手，高秋看着白銘，也是一臉疑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那個無辜的賣報人出手。
街道上的行人看到這等情況，紛紛逃竄開來，生怕白銘對他們出手，更有人叫囂着讓高秋把他抓起來。
面對這樣的情況，白銘沒有解釋，只是提着賣報人的屍體，走向了高秋。
“停下！離大人遠點！”
“你想幹什麼！”
護衛瞬間包圍高秋，白銘停下腳步，不再向前，只是揮了揮手，衝著高秋喊了一句。
“他就是【無面人】。”
聽到白銘的話，高秋瞬間眉頭緊鎖，揮手驅散了所有護衛。
他走到白銘面前，蹲下身仔細查看賣報人的臉。
左眼前的單片眼鏡散發出微光，他的眼睛越睜越大。
手杖再次變化，只是這次並非細刀，而是變成一把匕首。
高秋輕輕地將匕尖插入屍體面部，將他的臉剝了下來。
周圍的人頓時尖叫，可想像中的血腥場面並未發生，只有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落入了高秋的手中，而面具下的那人，竟然沒有五官，只有一張水煮蛋般光滑的臉。
“真的是【無相面】！”
此時的高秋無比震驚，他轉身看向白銘，心中震撼。
說真的，他都沒有察覺到賣報人的異常，沒想到卻被白銘發現了。
甚至毫不猶豫地出手，扼殺了一個青城暗夜之中的恐怖傳說。
現在，高秋更加重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給了自己太多的驚喜。本以為這個出身孤兒院的孩子頂多是僥倖擁有咒具，才擁有了不俗的實力。
但現在看來，並非那麼簡單。
“這是咒具？”
白銘看着高秋手上薄薄的面具，有些好奇。
“嗯...小子，你可能不知道你剛剛做了一件多大的事情。”
“這的確是咒具，名為【無相面】，戴上后可以隨意變化外觀乃至體型甚至性別，但副作用同樣很大。”
“【無相面】是活的，以人的臉和慾望為食，用久了，就會失去自己本來的臉，並失去一切慾望，最終失去求生欲，自絕。”
聽到這裏，白銘突然想起了卡隆口中的【無欲沙丘】，難道說這兩種詛咒同源？
高秋站起身，嚴肅地看向白銘。
“小子，按理來說，【無面人】是你殺的，這東西理應歸你，但【無相面】對我有大用，我想將其帶走。”
高秋說完，將面具裝入了鐵盒，放進兜里，隨後重新看向白銘。
“但，救命之恩不可忘，同時，你為青城除了禍端，我任你提要求，能滿足的我都不會拒絕。若你想在青城安家，我保你一輩子吃喝不愁。”
白銘呵呵一笑。
“成交，既然如此，我們先去你家聊聊吧，我有很多問題想問，希望你能如實回答，至於之後的幫助，我們以後再說。”
白銘沒有拒絕的理由，他並不渴望無相面，尤其是還會吞噬慾望，自己的身體已經是怪物，意識也在被斷矛輕微的影響，若是慾望都沒了....
那就真的不再是人。
“哈哈哈，好！那這邊請。”
見白銘答應，高秋態度頓時比之前更加友好。
他揮了揮手，幾個護衛立馬上來把【無面人】的屍體處理了，十分麻利。
隨後，高秋家的客廳內，僕人奉上香茶，高秋坐在上位，屏退僕人，整個客廳只剩下他們兩人。
“小子，你是什麼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這傢伙真會演戲。
白銘看到高秋一副不認識他，對他一無所知的模樣，心中有些無語，不過，即便白銘知道高秋調查過他的真實身份，但依舊錶現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模樣。
“高大人，我叫白銘，是來自平安城的一家孤兒院，我們孤兒院的前院長秦穆德是您的舊識，這件東西，我相信您一定見過。”
說完，白銘從懷裏掏出兩個已經發黑的金鐲子，送到高秋面前。
在白銘掏出鐲子的時候，高秋就已經認出來了，這是他們的團長秦穆德送給他愛人的禮物，當初買來的時候，他還向他們炫耀過。
想起這些，高秋眼底閃過一絲懷念，心情也變得莫名的沉重。
“這是秦團長送給他妻子的禮物，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它。”
說完，高秋看向白銘，目光變得慈祥起來。
“原來你是團長收養的孤兒，當年團長一直想要孩子，但無奈他去過太多禁區，身體被詛咒侵蝕得厲害，始終沒能如願，這才起了開辦孤兒院的念頭。”
白銘聽到這裏，忍不住詢問。
“【救世軍】的威名我聽說過，如此強大的團長，又為什麼把孤兒院以及自己的愛人放到平安城這種小地方受人欺凌？他為何突然失蹤？到底發生了什麼？”
聽着白銘一連串的問題，高秋的神色漸漸變得有些低落，雖然嘴角依然掛着笑，但卻無比落寞。
“白銘，孩子...這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告訴你，而是我的確不知道。”
“我雖然曾經的確是【救世軍】的一員沒錯，但並非核心成員，不怕丟人的說，我不過是其中的新人，做一些打雜的活。”
白銘聞言，無比震驚，高秋這樣的強者，青城手眼通天的人物，竟然在【救世軍】中只是個打雜的？
“團長的去向，以及他為何會扔下你們不管...我實在不知，甚至就連孤兒院的確切位置我也是在調查你的過程中才知道的，而孤兒院經歷的一切...”
“我十分抱歉...”
看着高秋的表情，感受着對方的情緒，白銘知道，他沒有騙人。
“但我知道一點，團長並非是直接消失在了【舊日神陵】之中，而是出來過一次，似乎帶出了什麼東西，隨後才消失的！”
白銘聞言立刻開口。
“是一根獸骨么？”
“獸骨？不知...為何這麼說？”
見高秋搖頭，白銘只好細說了所有獸骨的事情，包括自身的異變，包括吃人飲血。
高秋眉頭越聽越緊，最終給出承諾，幫白銘調查獸骨的事情。
白銘有些失望，雖然確認了高秋的確是【救世軍】的人，但卻沒能問到獸骨的信息。
這東西太過神秘離奇，竟然連高秋都是初次聽說。
把人變成咒具？聞所未聞...
兩人聊完了正式，終於開始了話題之外的寒暄。
“平安城遠在百里之外，從平安城到這裏，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你算是團長的養子，以後，青城就是你的家了，叫我高叔吧。”
高秋的聲音平靜和藹，情真意切。
白銘恍惚間感受到了曾經卡隆給他的感覺。
他強忍着心中的酸楚，點點頭，對高秋深深地鞠了一躬。
“高叔。”
高秋從椅子上站起來，將他扶起。
“你這孩子，都是自家人，別這麼生分。”
“以後在我面前，就不要行禮了，我並不喜歡這些禮節。”
確定了叔侄身份之後，兩人變得熟絡起來。
“白銘，你應該是剛來青城吧？”
“嗯，我前不久才到青城。”
“你現在住在哪？需不需要我派人照料？”
“我住在郊外的一處地方，高叔不用擔心，我能照顧自己。”
白銘搖了搖頭，不知為何，有了卡隆和阿蠻的先例，此時面對別人的好意，難免會有些后怕。
“這怎麼行？郊外那麼亂，人也雜，你趕緊搬到城內來住，這裏環境更好，我也會派人幫襯你。”
看到高秋真心實意地勸告，白銘到嘴邊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自己住在郊外倒是無所謂，-但是小啞身體虛弱，病還沒好，在那種髒亂的環境確實容易影響到身體。
為了小啞，白銘接受了高秋的饋贈。
“對了，你還背着平安城的通緝令吧？我會讓人給你撤了，以後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城市裏了。”
提到這個，白銘心中也不可抑制地萌生出幾分喜悅，當初平安城的治安官與山匪狼狽為奸，將孤兒院被屠殺的帽子扣在他身上，使得他不得不背上這個污名，現在終於能洗清了。
一時間，白銘竟然有種熱淚盈眶的感覺，多久了...多久沒體會過這種被長輩照顧的感覺，他的聲音不由得變得哽咽。
“謝謝高叔。”
看到白銘的樣子，高秋亦是神色複雜，他派人查探了白銘的信息，知道他以往的一些經歷。
這些事情哪怕放在一個成年人身上都是不可忍受之痛，可是，他還只是一個少年。
高秋輕輕一嘆，沒有安慰，只是看向白銘的目光中不免得帶上了幾分慈祥和對後輩的憐惜，這孩子，太不容易了。
隨後，白銘在高秋口中又聽了不少【救世軍】的故事，更加了解了他的探險團有多麼強大。
高秋沒有家庭，十分喜歡白銘。
叔侄二人氣氛融洽，難得溫馨。
接下來的幾天，高秋不僅給白銘安排了新的住所，還派專業的醫護人員照顧小啞，讓白銘能夠抽出時間忙自己的事情。
而白銘，竟然出乎預料的。
閑了下來。
閑得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倒計時：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