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殺進去
謝遷放棄強攻,轉而讓手下義軍就地休息,疲憊了一天的義軍士兵紛紛埋鍋造飯,準備吃喝。與此同時,張家大院裏面,也有米香飄出,還挺準時,兩邊一起開吃,還挺有默契。謝遷唯恐張家的人殺出來,他自己帶着一隊人馬,小心戒備。
朱老爹則是一臉苦兮兮的,湊到朱頤垣身邊,跟兒子低聲念叨,“都是咱們家的糧食,全都是你娘辛辛苦苦弄的。”
朱頤垣能說什麼,“就當是破財免災吧。”
朱老爹更加凄苦,“我就怕財破了,災免不了了。這要是打不開張家大院,謝遷就要拐着咱們跑,我真怕咱爺倆死在半路上。”
朱頤垣覺得老爹的話頗為有道理,“要不您辛苦一趟,跟謝頭領討點趁手的兵器鎧甲,這次七爺帶頭,咱們輸不得。”
聽到這話,老爹怔了片刻,用力頷首,連忙追謝遷去了。
朱頤垣則是來到了譚七爺他們中間,跟幾位鄉親商議。
差不多一刻鐘之後,朱老爹回來了,還送來了八柄利刃,另有五副鎧甲。
“只有這麼多了,快穿戴上。”
譚七爺急忙道謝,他選了一柄雁翎刀,又披上了一件鎖子甲,其餘八位青石集的青壯,也瓜分了兵器鎧甲,各自武裝起來,有幾個沒有鎧甲的,就讓他們跟在後面。
“七爺,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這一次,不是為了發財陞官,只是為了鄉親們能活着。打不開張家,謝頭領就要撤走,除了少數青壯能跟着,其他父老鄉親都要扔下,張家和清廷必然會秋後算賬,到時候只怕誰也活不了。所以我想請幾位鄉親高鄰,無論如何,務必要成功。”
朱頤垣身體底子不好,又跳井撈上來沒幾天,一直沒恢復,不然他真想隨着大傢伙一起行動。
譚老七點了點頭,“朱公子把話說明白了,劉保,你在前面帶路,你敢逃跑,七爺拿刀子捅死你!”
劉保就是那個給張家修宅子的泥瓦匠,他常年幹活,身強體壯,提着兵器,也很威武。
“七爺,你有老母妻子,我也有仨孩子,該拚命的時候,誰又能當孬種?”
他們這邊鼓舞鬥志,而在另一邊,謝遷也巡視歸來,他沒有看譚老七等人,而是徑直到了朱頤垣面前。
“朱公子,準備怎麼樣?”
朱頤垣想了想就道:“謝頭領,現在不能等着,最好嚴整隊伍,大展旌旗,點起篝火,做出繼續攻擊的樣子,吸引張家的人。”
謝遷又想了想,總算點頭,“好吧,我這就去安排。”
說完謝遷轉身離去,彷彿譚老七等人不存在一樣。
而譚老七這些人,也不待見謝遷,反正他們就聽朱公子的。一個圍繞着朱頤垣的小圈子,已經初現端倪。
能否正式成型,就看接下來的戰鬥進行如何了……
朱頤垣的一顆心提了起來,焦急看着張家方向。
其實按照他的判斷,如果此時張家的兵丁殺出來,應該至少又七成以上的勝算。
但詭異的是,張家大宅裏面,半點出動的跡象都沒有,只能感嘆一聲,優秀的匹配機制了。
要不是同樣拉胯,又怎麼能湊在一起?
朱頤垣的心裏略有猜測,因為今天幾次差點殺進去,都被張家派出的奇兵殺敗,根據一些鄉親的說法,他們並不認識這夥人。
看樣子很像張家從外面弄來的保鏢。
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要好好談談價錢了……
“張老爺,
這伙賊人還挺能打的,我今天損失了十多個弟兄,就連我身上都挨了一刀。”說話的人,是個中年漢子,最大的特點,就是一顆門牙沒了,據說是被人一箭射下去的。
此人姓王,叫王慶,如果詢問他的經歷,那可十分有趣,這位曾經當過明軍,後來又給高迎祥打過仗,然後是李自成,再是大明,大順……目前正在努力爭取成為大清的兵丁。
總而言之,這是個疆場老油條,有名的野兔子,鷹都抓不着的那種。
前幾天張緒被擊殺,可把張家疼壞了,他們又擔心謝遷殺來,因此不惜血本,招來了王慶幫忙看家護院。
雙方商量妥當,張家要給這一百人先發三千兩銀子,然後還要幫着走通詔安的門路,成為大清的兵丁。
張家毫不猶豫答應了,可是到了今天,王慶不幹了,他斜靠在座位上,撕扯開衣衫,露出自己的傷口。
“張老爺,咱可是出生入死,為你流了血,丟了命。”
張荃哪能不明白,要加錢!
他皺着眉頭道:“王老弟,咱們談好的價錢,人無信而不利,我已經答應多給你們糧食豬羊。你要是能把謝遷殺退了,我額外送上一份厚禮,也不是不行……”
還沒等他說完,王慶就哈哈大笑道:“張老爺,打了一天了,謝遷什麼程度,我心裏頭有數。保護張家安全,我義不容辭。只是要不要打退他們,讓張老爺安心睡覺,就要看你張老爺了。”
張荃被拿捏死死的,他猶豫再三,終於嘆道:“王兄弟,這樣吧,我再給你加五百兩。”
王慶惡狠狠道:“不夠,兩千兩!”
張荃臉色難看,這貨真是貪得無厭。他繼續道:“你且聽我說完,我會幫着王兄弟想辦法,讓你當上淄川縣的把總!”
“把總?”王慶來了興趣,“你說的是真的?”
張荃無奈苦笑,這要是在大明朝,就算指揮使一級的武官,也沒啥難度,只是到了大清,張家比不上從前了。
“請王兄弟放心,一個區區把總,就算是花錢買,我也會幫忙的。有你鎮守淄川,咱們守望互助,我也安心些。”
王慶低着頭,思索了好半天,突然道:“五百兩我不要了,但是我要半個月之內,當上把總!”
張荃立刻道:“那你手下的弟兄必須要剃髮,朝廷才好詔安。”
王慶想了又想,終於點頭,“成,就這麼說定了。”
拿到自己想要的,王慶倍感振奮,總算有出頭之日了。
像他這種亂兵盜匪,遍地都是,多如牛毛。
甚至謝遷也算是其中之一。
只不過謝遷一心抗清,而王慶則是誰給他好處,他就給誰幹活。現在明顯清廷勢大,如果能靠着張家的幫忙,混上一官半職,那可是祖墳冒青煙了。
他也顧不上傷勢,立刻下令,讓自己手下的人做好準備。他親自上了張家的院牆,往外面眺望,觀察謝遷義軍的情況。
外面篝火熊熊,謝遷也派人攻擊,但只要看到張家人反擊,就立刻退回去,沒有強攻的意思。
而已隨着時間推移,義軍越來越疲憊,很多人已經受不了,靠在地上,就準備睡覺了。
王慶看在眼裏,忍不住發笑。
“謝遷真家奴。就憑這點本事,還敢和我斗?傳令,三更出擊。”他吩咐之後,從院牆下來,突然想到了什麼,就問道:“這個院牆修得可還堅固?沒有漏洞吧?”
立刻有張家人頗為自豪道:“我們家的院牆,裏面是夯土,外面罩着青磚,用條石做的地基……就算是淄川縣城牆,都不如我們家堅固,請放心就是。”
這下子王慶鬆了口氣,連張家人都這麼有把握,他還擔心什麼。只等着一戰擊破謝遷,然後風風光光當自己的把總。
時間流逝,眼瞧着距離殺出去的時間越來越近,突然,從張家大院的後面,躥起一縷煙,片刻之後,濃煙滾滾,烈焰飛騰。
起火的方向,正是張家的糧倉草垛。
“怎麼回事了?是誰不小心走水了?”
張荃大怒,急忙讓家丁去查看,只是這幾個家丁剛剛趕到,還沒看清楚,就遭到了偷襲。
譚老七手裏的雁翎刀狠狠刺入一個家丁的胸膛,劉保竟然也差不多同時砍下一顆腦袋!他們渾身染血,四處放火喊殺。
而且就在此刻,張家大院的後門驟然洞開,早就等待的義軍一窩蜂似的沖了進來。
在這群人中間,赫然就有朱頤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