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痛打
趙士哲返回老家,聯絡山左大社的青年才俊,諸如趙進美、宋碗、王士禎等一批人,先後趕到,差不多有十幾個年輕書生,構成了一夥全新的力量。
而這些天朱頤垣先是領兵襲擊蒙陰,隨後又搶奪穆陵關,再南下沂水……並沒有和這幫人有太深入的往來。
這一次的被告,就是一名叫做田斌的監生,他家中頗有資財,這一次過來,還拿了足足五百兩銀子,用來支持義軍。
他身邊又帶了四個伺候的小廝,在山左大社的這幫書生里,也算是獨一份。
此時趙士哲和宋繼澄的臉色都不算好看,畢竟這是他們的人,而在另一邊,張霖、蔣琦,還包括羅毅、趙應元等人,則是怒目圓睜,憤憤不平。
同時在外面參加這場案子的,還有諸如王鈺等一批寒門讀書人,朱頤垣罰他們做苦役。由於他們讀書識字,很多時候就讓他們幫忙在軍中記錄賬冊,組織後勤。
面對這一個案子,他們也都過來觀摩。
同時知縣呂錫,外加上葉廷秀,顧炎武,都在看着。
這幾方湊在一起,也就是朱頤垣手下目前的勢力分配。
有最早跟他起家的鄉親,這裏面有文有武。另外有趙士哲他們帶來的山左大社,算是新晉加盟的抗清文士。
再有就是朱頤垣陸續俘虜收攏的人員,這幫人普遍先天不足,理不直氣不壯,但也是朱頤垣麾下不可或缺的力量。
當然如果算上趙應元這種闖王舊部,還有代表隆武天子的兩個人,朱頤垣的麾下就更複雜了。
也正是因為複雜,這個案子才不好辦。
“田斌,我問你,贈送貼身的汗巾子給王環,是什麼意思?”
田斌翻了翻眼皮,又低下頭,悶聲道:“沒什麼意思,就是,就是朋友之間示好罷了。”
朱頤垣看了一眼王環,“你認可嗎?”
“當然不認,這個混賬東西,給我汗巾子,還,還跟我動手手腳,摸我的臉……還,還摸我屁股!”
一句話,讓在最外圍聽着的義軍將士頓時大嘩,這算什麼事?
一個大老爺們,摸一個半大小子的屁股,非親非故的,到底要幹什麼?
他們糊塗,但是葉廷秀、顧炎武,趙士哲等人可都是一清二楚。
包括隨着田斌的四個小廝,更是一清二楚。他們主人什麼德行,誰都清楚。甚至還不無幽怨地看了看王環,這小子長得也不秀氣啊?
“田斌,你有什麼辯解的?”
田斌不服氣道:“我見這位小兄弟長得好,就給他打個招呼。我年紀比他大不少,摸摸臉,也沒有什麼。”
王環立刻反駁道:“不對,你,你還說了好些下作的話,還有說朱僉事的。”
朱頤垣面色如常,“你講。”
王環咬了咬牙,索性道:“說就說,他摸我屁股,說要我好好伺候僉事,還說他有辦法,讓我更討僉事歡心,還給我拿出了一卷畫,裏面都是……妖精打架的事情。”
王環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詞兒形容,就說妖精打架。
但該明白的也都明白了,不該明白的,也有點數了。
好啊,挺體面個讀書人,怎麼就干這種下作的事情?
竟然還把手伸到了義軍將士的頭上,簡直可惡!
趙士哲忍不住了,怒道:“田斌,事到如今,你還不從實招來?”
田斌看了看四周,儘是怒罵之聲,他只好道:“東山公,
我也沒有惡意,我只是聽說僉事身邊沒有丫鬟伺候,只有這個小兄弟……我就琢磨着跟他交個朋友,也好讓他幫我跟僉事美言幾句,我是真沒有惡意,我一心抗清,不光捐銀子,還願意給僉事效力,這都是誤會,誤會啊!”
趙士哲和宋繼澄互相看了看,基本上確定,大約就是這麼回事。田斌這傢伙是靠着花錢,捐了個監生。
他向來喜歡鑽營,又自作聰明,以為誰都跟他一個愛好,一腳踢在了鐵板上。
事情算不得複雜,但是要怎麼處理,就顯得比較複雜。
朱頤垣面色嚴峻,“這等事情,不是一句誤會就可以搪塞過去……你調戲軍中將士,心思齷齪,手段卑劣,而且影響極壞。立刻杖責八十,向受害者道歉,隨後逐出軍中。”
八十?
田斌大驚失色,八十板子,能把他們的屁股打爛了,這條命都能打沒了。
“我不服,我是好心來幫忙抗清的,我也沒有什麼大錯,士林風雅之事而已……”
“住口!”朱頤垣突然怒喝道:“就衝著風雅之事四個字,就不能饒了你!你以為的風雅之事,不光是養幾個小廝吧!像大漢奸錢謙益那種,娶個青樓女子,郎才女貌,也算是大大的風雅吧?”
田斌愕然,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確實,這在他看來,就是風雅之事。
朱頤垣冷笑道:“你以為的風雅之事,在我看來,確實倚財仗勢,欺負窮苦人罷了!受害者不論男女,畢竟過得下去的人家,誰捨得自己的孩子讓人糟蹋?還不是窮人家,活不下去,賣兒賣女。女兒進了青樓,男孩給你們這種人當了小廝。”
“你們違背天理國法,罪不容誅,還敢跟我說風雅?我可以告訴你們,我這一支兵馬,就是為窮苦百姓做主。我們是子弟兵,是百姓的親人。在我們治下,一不許有奴僕、二不許有奴籍、三不許有妓女、四不許有供主人取樂的小廝。”
朱頤垣冷冷道:“這一次只是舉止言語下作猥褻,如果真有舉動坐實,就不是八十板子,而是斬立決!”
田斌大為驚駭,連忙怒道:“這算什麼道理,他一個區區小卒,我可是大明的監生,你這麼判,就不怕寒了士人的心?”
朱頤垣搖了搖頭,冷笑道:“我要是不辦了你,就該寒了將士的心了。”
聽到這話,最外圍的士兵都紛紛歡呼。
“說得好,咱們是子弟兵,不許這幫人欺負咱們的兒子女兒!”
“朱僉事判得公道,大快人心!”
此刻張霖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隨着大批文人來投,他不過是個秀才,地位岌岌可危,誰知道朱頤垣會不會把他開了,隨便換個人上來。
畢竟能取代他的人,似乎不少。
可這一個案子,讓張霖看清楚了,朱公子還是朱公子,不會縱容姑息這幫人的。
因此張霖果斷站出來,“我記得當初有位姓林的秀才,就是因為虐待書童,惡行累累,被僉事給砍了頭。如今又有人起這種歹心思,我們可是有軍規法令的。剛來的時候就說了,將士要親如一家,不許欺凌壓榨,不然嚴懲不貸。現在打他八十板子,我看還輕了呢!”
朱頤垣微微沉吟,就說道:“拉下去吧!”
頓時有人拖着田斌下去,扯下褲子,露出白嫩的皮肉。負責行刑的士兵看在眼裏,咬了咬牙!
讓你欺負糟蹋窮苦人,你的報應來了!
硬木板子高高舉起,頓時傳出凄厲的慘叫,沒有幾下,就打得昏死過去。
案子算是結束了,將士們歡喜鼓舞,紛紛下去,朱頤垣竟然主動走到了葉廷秀和顧炎武的面前,微微一笑。
“堂舅,還有寧人先生,你們應該看得明白了吧?大明有太多腐朽萎靡,有太多的積弊陋習……靠着這一具殘破的身軀,咱們是沒法驅逐胡虜的。”
葉廷秀的臉色陡然變化,至於顧炎武,先是一陣遲疑,隨後眼睛漸漸冒出光彩,下意識道:“朱僉事當真有滌盪積弊,挽救危亡的魄力嗎?”